【转载】草根 : 在山沟里洗澡的故事

屹梁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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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忠和李吉诚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他哥俩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曾经在陕北插队落户生活了三年多。说起当年在陕北插队落户的那段生活经历，这哥俩还记忆犹新，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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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3月20日，李吉忠和李吉诚哥俩跟随上百名北京知青来到陕北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哥俩和十名北京知青一起被分派在了陈家沟二队插队落户。因为队里没有供十二名北京一起生活居住的地方，陈队长只好暂时让五名女知青住在他家那孔闲置的土窑里，让七名男知青住在了队部的一孔土窑里。

这十二名北京知青都来自北京的同一所中学，他们都是初中毕业生。年龄最大的是一名女知青，叫康秀梅，十七岁，她被选为女知青小组组长。年龄最小的是李吉忠和李吉诚哥俩，他哥俩还不满十六周岁。一名叫赵方明的男知青也是十七岁，他的生日比康秀梅小一个月，赵方明成了男知青小组的组长。

男知青和女知青虽然不在一个地方居住，可他们都在一起吃饭。队部那孔土窑里有一口十二印的大铁锅，那里是男知青们的住所，也是陈家沟二队知青点的食堂。

陈家沟大队地处延安东北方向的延河岸边，那里的地理环境虽然不错，可乡亲们的生活水平并不高。村前那条小河自西向东流淌，最终注入了延河。村子周边是绵延的丘陵和山地，耕地以山坡地为主，平坦的川地只占很少一部分。偏远的山地一年只种一季冬小麦，附近的山坡地和村前的川地都是冬小麦套种玉米或荞麦，也有套种高粱的，但种的不多了，基本都被玉米代替了。山后那十几亩开荒地年年种黑豆，也种一点谷子和黍子，那可是陕北老乡离不开的种作物。

陕北三月下旬的天气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早晨和傍晚，社员们还离不开那件老棉袄。年轻后生不怕冷，基本上都脱掉了厚重的棉衣，穿上了夹袄和单裤。整个陈家沟只有村口沟头的那几棵杏树开出了鲜艳的花朵，其他的树木只能看到待放的芽苞，那一片片的老枣树，树枝还是光秃秃的，还没有发芽的迹象。

知青们安顿好了吃住等生活问题，就开始跟着社员们熟悉生产劳动了，牛圈里的牛粪需要挖出来运送到场院，春耕春播前的农具需要维修，知青们还要自己动手解决烧柴问题。当时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社员们天天出工挣工分，知青们也得跟着社员们参加劳动，不然队里就不给记工分。

不知不觉中，村子里的枣树已绿叶满枝，还结出了豆粒大小的果实。山坡上和川道里一片片麦田都绿油油的，长势旺盛的麦子正在拔节抽穗，有的已经吐出了嫩绿的麦芒 。春播套种的农忙刚刚结束不久，时令早已是夏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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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春耕春播农忙的劳动锻炼，李吉忠他们真正体验到了陕北农民的艰辛和不易，不说吃饭穿衣，单单这繁重的生产劳动，对于北京来的知青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超极限的挑战和煎熬。天不亮就出山劳动，黑天后才收工回家。劳累了一天，别说回家还要做饭，就算吃现成，知青们也懒的吃。好在知青们吃的是国家供应粮，一日三餐能吃上净面（纯玉米面或其他面粉）的干粮，不像当地老乡吃的是菜团子和康团子，就算条件好些的，老乡们也舍不得顿顿吃净面馍。

六月下旬的一场透雨过后，天气突然炎热起来，漫山遍野的庄稼更加翠绿挺拔，生机勃勃。村前那条小河的河水也充沛起来，村里的婆姨女子们都趁这个机会，把农忙时节穿脏的衣服和鞋子拿到小河里洗刷。有的婆姨还把自己家的被褥拆了，拿到小河边来洗。

刚下过透雨，山上和川地里都不能进人，陈队长就宣布让社员们歇息两天，等地里不沾鞋了再出山劳动。这下不光是社员们高兴了，知青们比社员们还高兴，来到陈家沟三四个月了，知青们除了生病，谁也没请假歇息过一天。

雨后的第一天，知青们在窑洞里的土炕上整整睡了一天，他们觉得太累了。第二天的早饭到了半晌才吃，吃罢早饭，女知青们说要去村前的小河洗衣服，男知青们也都把穿脏的衣服收集起来，他们也该把那些脏衣服洗一洗了。特别是堆放在里炕（一铺土炕中间用土坯砌垒一道矮墙，把一铺炕分割成里外两铺炕）炕梢的那些脏袜子，散发出的气味真的是太难闻了，女知青们来吃饭时谁也不去男知青们的里炕位置，她们看到男知青们的脏衣服臭袜子就反胃。

女知青们来到村前的小河边时，小河岸边有不少女子和婆姨在洗衣服，女知青们就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把脸盆放在岸边，开始洗衣服。男知青们看女知青们洗衣服的上游位置更好，他们就在离女知青们几米远的上游洗衣服。女知青们都知道男知青们的袜子臭，她们端着脸盆又去了男知青们的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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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衣服，天已晌午，明亮的太阳就像个火球，烤的知青们汗流浃背的。小河的河水虽算不上清澈，可天气太热，再加上大家都好久没洗澡了，康秀梅就带头挽起裤腿，蹲在水边洗头洗胳膊腿。男知青们干脆脱下衣服，只穿了短裤，扑通扑通都跳到水里洗澡去了。

在附近洗衣服的几个年轻女子看知青们赤裸着身子下水洗澡，她们赶紧收起衣服，端着洗衣盆回家了。剩下几个婆姨一边洗衣服一边冲着男知青们指指点点，嘀嘀咕咕，至于她们说了什么，男知青们谁都没听清楚。

晚上吃晚饭时，大队书记陈明礼找上门来了，看到男知青们，陈书记就开门见山：“哦（我）来跟你们说个事情，你们这些男娃娃都成大人了，以后要注意影响哩，咋能光着腚在稠人广众面前下河洗澡？还有你们几个女娃娃，大白天咋能在稠人广众面前洗澡，这样惹大家笑话哩，要洗澡等日头下山天黑了再去嘛。”“陈书记，我们洗澡时穿了裤衩，没光屁股啊。”一听是这事，李吉忠赶忙跟陈支书解释。

陈支书挖了一锅旱烟点上，仍然严肃地说：“啊呀，穿着那么短的裤衩跟光腚有甚区别？没看见把洗衣裳的女子们都吓跑了嘛。这个事情就这样，以后注意就是。”陈支书说完，倒背着一只胳膊离开了知青们的住处。

看陈支书走远了，康秀梅才把嘴里的玉米面馍咽下去，长吁一口气说：“这村支书管的也太宽了，在河边洗头都不让啊？”“幸亏我们穿了短裤，要是赤身裸体在小河里洗澡，陈书记就敢让村里的民兵把我们押到公社去。”李吉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逗得大家哭笑不得。不过，被陈书记警告了一次，男知青们再也不敢在村前的小河里洗澡了，他们洗澡时，要跑到二里地以外的小河上游去洗澡，那里很少有村里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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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夏天，那天也是因为雨后不能出山劳动，队里让社员们歇息两天。趁着这个机会，知青们一合计，大家想去一趟县城，买一些生活用品，李吉忠和赵方明他们还要买学习用品，因为他们一直在坚持读书学习。

陈家沟离县城三十三里路，要翻两道山梁，雨后的黄土高原道路泥泞，行走很困难。好在知青们是雨后第二天去的县城，要是头一天去，道路就更加难走了。

来到县城时，马上就要晌午了，知青们在书店买完学习用品，又去了百货门市部。大家进城时计划要买的东西很多，可到了门市部，也没有那么多要买的东西，关键是谁兜里也没有多少钱。
买完东西，知青们来到了十字街口的一家饭店，女知青们一人买了两个白面馍和一碗鸡蛋汤。李吉忠他哥俩也买了白面膜和鸡蛋汤，但两个馍他哥俩吃不饱，一人又买了两个烧饼，其他知青有吃面的，还有一人买了荞面饸饹。

大家刚吃完饭，一位蓬头垢面的老人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娃娃来到了李吉忠面前：“可怜可怜哦，给娃娃一口吃的……”

看那老大娘（六七十岁）和那个男娃怪可怜的，李吉忠赶忙掏出钱和粮票，买了两个白馍递给了那位老人。老大娘把两个馍都给了那个男娃，那娃娃可能真是饿坏了，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两个白馍就下了肚，噎得他直翻白眼。李吉诚赶忙倒了半碗水，在两个碗里来回倒了几次，给那个男娃喝了。李吉忠又去买了两个馍，让老人吃。老人接过李吉忠递过来的白馍，哽咽着说：“狗蛋（那个男孩的小名），快给恩人跪下。”那个男娃竟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吉忠面前。

李吉忠赶忙把那个男娃拽起来，把衣兜里的几毛钱和一斤粮票都塞给了那位老人，康秀梅她们也把衣兜里的几毛钱给了那位老人。那位老人千恩万谢，竟要给大家下跪。就在这时，坐在里面吃饭的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把一个白面馍给了那个男娃，笑着问李吉忠：“后生，你们是来插队的知青吧？在哪个大队插队？”“我们是北京知青，在陈家沟插队落户。”李吉忠笑着回答。

那位男子笑了笑说：“你们是北京来的知青呀？陈家沟，我去过。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生产队的？”“我叫李吉忠，陈家沟二队的。”李吉忠笑着回答。那位男子微笑着点点头，和大家挥挥手，大踏步地离去了。知青们也和那位乞讨的老人和孩子挥挥手，急着往陈家沟走。太阳早就偏西了，他们要在太阳落山前赶回陈家沟。

回家的路上，大家都怀疑那位老大娘是个骗子，当时陕北老乡的生活虽不富裕，可也很少看到要饭的啊。这一老一小在县城乞讨，会不会是以此为生啊？李吉诚还一个劲抱怨他哥，不该把插队的地方告诉那位中年男子。

没多久，公社书记和公社知青办主任突然来到了陈家沟大队，他们是专程来看望二队知青的。原来，李吉忠他们在县城遇到的那位中年男子就是县委的李书记，李书记特意安排公社书记和知青办主任到陈家沟看望北京知青并提出表扬的，李书记还说以后有时间也会来看望大家。

1972年秋天，李吉忠应征入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让他去当兵，是县委李书记点的名。李吉忠在县武装部集合准备出发时，李书记专程去为李吉忠送行，他说：“你是个好后生，到了部队上好好干，不要给咱老李家丢脸。”

到了第二年秋天，李吉诚也应征入伍离开了陈家沟。离开陈家沟的还有赵方明和康秀梅，他俩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到省城读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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