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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生最美好的青春就是在陕北喂牛
铁生在陕北喂牛的两年,正好是我被公社组织的“路线教育工作队”到关家庄蹲队的日子。这样我与铁生能够时时在一起,看到他的喂牛生活。我敢说这是铁生最美好的青春的日子,也是他人生旅途中最灿烂、最美好的青春体验。
那时铁生对陕北的牛,透着那么一股子深情的厚爱。铁生最爱看斗牛,回到窑里,他绘声绘色地说着牛斗架,有时竟自己装起牛来,牛斗架的一幕就立即浮在我们眼前。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孩子,天真,而且活泼得像是牛犊儿欢蹦乱跳。我们都被感动了,同他一起沉浸在这牛的世界中。
和牛在一起的日子,铁生说是享受。他写道:“秋天,在山里栏牛简直是一种享受,把牛往沟里一轰,可以躺在沟门上睡觉,或者把牛赶到山上,在下山的路上坐下,看书。”陕北的牛,就是老乡的命根儿,一年所有的耕作全凭牛一步一步地翻开那干硬的土才能播下种子。特别是在夏收后,地上带着麦芷的干黄土地,那坡坡畦畦的山地间,人们用的是铁制步犁,翻得土深,准备秋种麦子。它们要实实地翻上两个月的地,这是牛最苦的季节。如果牛把式心地善良,扶犁提桨,牛会轻松一些儿,否则牛就苦不堪鸣。可是那年月人也是吃不饱的,牛吃的是芦草加一点点的黑豆。有多少牛就是在这样的苦力下变得皮包骨头或者生生的累死,只有熬过这一季,牛儿才有稍稍的喘息。在广种薄收的陕北,那牛眼里的陕北就是犁不完的山。
如此,一个喂牛的人遇到自己喂养厮守的伙伴死去,那悲痛是难以言表的。铁生就经历了,他说给我们当时的一幕,让我们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他说:“我喂养的那老黑牛为寻着秋收散落的谷粒,踩空了崖。当我和众人把牛从落崖的沟里拖回来时,牛的肚子已经鼓得怕人了,牛眼布满了血丝,牛已没有了哀鸣,只是不时地睁瞪着眼,直挺挺地躺在牛棚中。我守夜,算是给它安慰。可是半夜它终于四腿挺直瞪起了眼睛。队里安排人把牛按到河滩石台上杀了剥了皮,牛埋了(陕北人是不吃耕牛肉的)。”铁生说:“放血的一刻,我看见牛竟落下了泪。那牛是落着泪辞世的,是真的。”
生产队把喂牛的工作交给知青,就是因为这副担子很重,关乎一年的耕种,需要像铁生这样的好后生,每天去精心的喂养。每晚铁生都是从牛一归棚,就随时给牛槽添加草料,这料要一点一点地加,不能是一满槽,因为牛也是捡着吃,也会弄得把草拱得落满地,草不干净牛也不会吃,所以牛起劲吃草时,要人盯着加。一气儿下来就得两个时辰,所以晚上得盯到很晚。只有牛卧下了,才算告一段落。这时夜已深,一般得到下两点。牛上山后,是寻草、铡草、过筛子、清圈粪、刷牛槽、垫干土,基本上每天睡不了多少时候。这是一个勤快活儿,一个良心活儿,一个对牲灵投入心思的工作。牛是牲口,陕北称牲灵,真是太贴切了。铁生因牛的死亡病了一场,这使他的人生有了太多的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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