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 花 我16岁的时候去了北大荒，20岁时调到陕西长安的一个三线工厂。临行前父亲来信，告诉我杭州的表妹在我毗邻的一个农场。我匆忙地赶去看她。表妹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又清澈，她只是简单的一笑，仿佛就溢出了内心的灵韵，一颦一笑间，那种高贵的神色就自然流露出来，让你不得不惊叹她的清雅灵秀的内涵。表妹个子高挑，穿着花格布衣，站在那里像一棵北大荒挺拔的白桦树，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我问自己，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漂亮表妹呢？以前却一点也不知道。 74年9月，我去上海看病，表妹来信说她已回到了杭州，让我快来杭州看桂花。接到信我马上去杭州了，一出火车站就嗅到了满城的桂花香，我也第一次见到了桂树。桂花重重叠叠，密密匝匝，却很是单薄、细小，一簇簇地躲在绿叶下，害羞似地见不得人。挂花并非是单朵的花，是一嘟噜一嘟噜，也没有花瓣、花蕊，却有着奇特的香气，那么芬芳、馥郁。它的香气无比强烈，无比宏大，满树、满林、满坡、满城都被它香透了，我放佛掉进了一个大香缸里，香得要窒息了。我在杭州住了17天，有表妹相伴，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满觉陇，西湖十景中也没有它的名字。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了它。满觉陇是著名的赏桂胜地，栽有不少的桂树，树龄都在四五十年以上了，分为金桂、银桂、丹桂。金桂也叫“九月桂”，花冠斜展，叶片卵圆形，花色金黄，黄灿灿的耀眼。银桂是“八月桂”，花期要早些，花色分纯白、乳白和黄白，白得亮眼。银桂的叶片较薄，花香也要淡些。丹桂枝条峭立，树冠球形，开橘红色的花，香味极浓。远远望去红彤彤一片，像一片晚霞，将天边一角染得红彤彤的。感觉满觉陇一定是经过精心布局的，一片金桂，一片银桂，一片丹桂。那地上铺的落英，也是与之相配，像铺了彩色的地毯。一阵风吹来，那树上的桂花便簌簌地像雨一样飘落下来，这就是满觉陇的“桂花雨”，是西湖新十景呢。据说，满觉陇周围的人家，都把地上的落英收集起来，洗净、晾干，做成枕头芯，又香又软，比荞麦芯枕头好多了，还有明目的作用呢。九月的“桂花雨”，吸引了不少杭州人，吴刚酒肆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可见桂花之香，挂花之雨，非我独好，人皆好之。我曾问骆哥：杭州雨天却不打伞，是什么雨？骆哥摇头，我告诉他是满觉陇的“桂花雨”，他发誓：这么美得地方，是一定要去的。 奶奶会做“桂花露”，挂花开的时候采下来，装入瓶中，一层挂花，一层冰糖，密封半年后，挂花都溶解于冰糖水中，真的比蜂蜜还要清冽甘香。挂花还可以自制桂花蜜，将挂花用淡盐水渍过、沥干，倒入罐中，加入冰糖，冲入滚水，盖盖焖十几分钟时间。开盖将桂花沥干水，揉搓后倒入蜂蜜中去，然后放置二三个月，桂花蜜就做成了。市场上也有卖挂花蜜的，可那是蜜蜂从挂花中采酿出来的，而自制的挂花蜜，挂花的味道更浓。在观海卫，奶奶被称作“北京外婆”，她做的桂花糕更是一绝呢。把新上场的黏米粉、糯米粉、糖粉筛过三次，和面的时候也要分三次，加一次温水和一次，最后撒上花生碎、黑芝麻，上锅蒸十分钟。取出后点上桂花，切成方块。那挂花的香甜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我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了，直到把肚子吃得鼓鼓的才肯罢嘴，奶奶则在一旁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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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8 15:3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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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9 08:3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