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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达木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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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4 11:25: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十八
              一支难忘的歌


七二年一月我考入了九站公社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月薪二十三元。虽然还是知青身份,可喜的是有了工资收入不再向父母要生活费了。只是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姐妹们,心中还是有些怅然。
来到了宣传队后,我发现宣传队中的队员有一半是知青,一半是返乡和在乡青年。而且这一次招收补充的十几个队员全都是有一些关系和背景的人,只有我一个人是以作曲和舞蹈的才艺被录取的。又看到个别领导假正经,欺负返乡来的女队员,心中不免愤愤不平而有一些压抑。虽然生活环境改善了,但是我并不快乐,没有推心置腹的姐妹在一起,能够随随便便毫无顾忌地聊天说笑,处处都要小心谨慎地说话行事。时间长了,我便不再顾及其它,开始我行我素,按照自己做人的方式,做真实的自己。
不久我们宣传队排练了一台文艺节目,在九站公社范围内进行了一次巡回演出,受到了好评。几个月后九站公社党委换届,取消了文艺宣传队,把我们这一干人全部安排到了九站机械厂,我和另外三人分配到了翻砂车间,月薪是三十一元。而这时九站公社所有的知青也都全部安排到了九站糖厂做临时工,机械厂和糖厂很近,我和姐妹们又能够经常见面,星期天又可以一起去逛街购物看电影,真开心啊!
我和韩冰经常从江北逛到江南,从东市场逛到河南街,看到喜欢的衣料就买下来。韩冰的爸爸做过裁缝,能裁制出各种款式新颖的时装。韩冰精于设计,我则对色彩很敏感。色彩的搭配和款式的设计再加上伯伯精湛的裁制技艺,每件服装都是精品。
那将近一年半多的生活丰富多彩。从城市到农村,从农村又到工厂,我们已不是几年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我们的面孔上多了一些岁月的沧桑,思想上也有了一些历练和成熟。一面享受着上班族的生活,一面仍然挥霍着自己的青春热情,我们有时在工厂里住宿,有时坐火车通勤上班,虽然辛苦却比在农村握锄把要强多了,心灵上也有了些许的慰籍和轻松。


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楚秋江突然来到我家。她很神秘地告诉我说:“我认识了一个高中女知青叫徐传荣,也是九站公社插队的知青。她会唱一首歌,是一首咱们知青的歌,听说是一个知青写的,写歌的这个知青已经被抓起来了!”
我听了心猛然一沉,什么样的歌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是不是写我们知青命运的歌啊?不然怎么会抓起来?”
秋江说:“徐传荣给我唱过,这首歌真好听! 可我记不住啊。你会写曲子,你听了把歌曲写下来再教给我们唱啊。”
“你快带我去找她!”我抓起衣服穿上就和秋江出了门。
秋江带我来到了大东门,河南街头左侧一个像四合院的青砖院落里,我看见院子里长着一颗罕见的花椒树。
我和秋江走了进去,刚好徐姐姐在家,她把我俩让进了屋子里,倒了两杯水坐了下来。
我见徐姐姐是个热情的人,性格爽朗说话直率谈笑风生,我们一见如故。我刚说明来意,她就唱了起来。曲调优美流畅,丝丝忧伤悲凉,歌词激进大胆,唱出了一代知青思乡的苦闷,前途的渺茫,繁重的劳作,无奈之中仍然要面对现实坚持下去的思想感情。我的心被震撼了!
我便让徐姐姐一句一句地唱,我一句一句地记录曲谱,最后填上了三段歌词。
歌词的开头是这样的:


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
美丽的松花江畔是我可爱的江城我的家乡。
长虹般的大桥叱咤云霞横跨江上,
威武的群山虎踞在我的家乡。


虽然感觉到歌词有些不妥,不像是东北的景物,而且隐隐地感觉到似乎和“钟山风雨,虎踞龙盘”有那么一点点联系,又想着也许传唱有误。因有了一句“美丽的松花江畔”我也就认定了这首歌是黑龙江知青所作。
徐姐姐告诉我和秋江,歌曲作者虽然被抓起来了,但这首歌唱出了广大知青的心声,已经迅速传遍了全国。凡是有知青的地方,就有这首歌。我不禁为歌曲作者深深地担忧。
岁月如烟。四十多年后,当我看到中央电视台播出的电视剧《知青》,剧中一位哈尔滨知青从内蒙带回来一首歌唱给同学们听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心弦不禁一阵震颤,一时激动不已。就是这首歌!当年在全国知青中传唱的这首歌!虽然歌词早已忘记大半,但曲子的旋律仍然深深地保存在记忆之中。心想这首歌能在电视剧中播出,歌曲的作者也一定早已平反了吧。
愿好人一生平安!
二零一八年初,我偶然在电脑中搜到了这首歌,才知道是南京知青写的歌,词曲作者任毅,他因此坐了九年牢。
任毅是南京五中六六届高中生,六八年十二月下乡。六九年五月,他的同学对他说:“工人有工人的歌,《咱们工人有力量》。农民有农民的歌,《社员都是向阳花》。我们知青为什么不能有一首自己的歌呢?任毅你写一首知青的歌吧。”
任毅小学时在南京市小红花艺术团学习唱歌,中学又加入南京市中学生艺术团专攻二胡和吉他。在大家的鼓励下,任毅写下了《南京知青之歌》。这首歌唱出了广大知青当时对故乡的眷念,插队生活的艰苦和对前途渺茫的复杂心情。所有的知青都被这首歌深深地感染了,很快流传开来,成为当时最流行的《中国知青之歌》。各地知青也有把歌词改为自己家乡的山水,如重庆知青改为“金色的嘉陵江畔,是我可爱的重庆山城我的故乡。”上海知青改为“美丽的黄浦江畔,是可爱的上海城厢我的家乡。”而东北知青改为“美丽的松花江畔,是我可爱的江城我的家乡。”
六九年夏季,莫斯科广播电台每日频频播出这首歌,把《南京知青之歌》改成了《中国知识青年之歌》。
七零年春节前夕,大批上海知青回上海探亲,他们到处传唱这首歌,被一些政治嗅觉敏感的人反映到上海市革委会,上海市革委会作为“阶级斗争新动向”汇报到北京,引起张春桥和姚文元的重视。
七零年二月十九日任毅被捕。
与此同时在南京街头开展了对《南京知青之歌》的口
诛笔伐。
歌曲中描写家乡的美丽是煽动知识青年不上山下乡;“告别了妈妈,再见了家乡”是燕雀的啾啾哀鸣;“金色的学生时代”是为旧教育路线鸣冤叫屈;“未来的道路”散布悲观情绪;“跟着太阳起,伴着月亮归”渲染农村劳动艰苦;“沉重地绣地球”诋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憧憬的明天”是妄图复辟资本主义。《知青之歌》竟然说出了帝修反想说的话,唱出了帝修反想唱出的声音。
七零年五月二十四日,任毅被南京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然而最后一道程序要报江苏省军事委员会许世友将军批准。许世友将军审阅完案卷后拍案而起说:“一个知青娃子,才二十来岁,又没有前科,怎么能说杀就杀?”当即批示:“该人年轻,个人历史简单,清白。没有死罪。”
最后军管会以现行反革命罪改判任毅十年徒刑。
一九七八年,正是拨乱反正的当口,任毅开始写上诉书翻案。北京最高人民法院将此案作为受“四人帮”迫害的典型案例批示予以平反释放。七九年一月,南京建邺区法院宣判任毅“无罪释放”。他服刑只差四十五天就满九年。
许世友将军逝世后,任毅每年都要去许世友将军的墓前扫墓,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南京知青之歌


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
美丽的扬子江畔,
是我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
长虹般的大桥叱咤云霞横跨长江,
威武的钟山虎踞在我的家乡。


告别了妈妈,再见了家乡。
金色的学生时代,
已载入了青春史册一去不复返。
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多么漫长,
生活的脚步深浅在偏僻异乡。


跟着太阳起,伴着那太阳归。
沉重地修理地球,
是光荣而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
用我们的双手绣红地球赤遍宇宙,
憧憬的明天相信吧一定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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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5 07:46: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南京知识青年之歌传遍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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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5 19:40:3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首歌当年我们也满含热泪唱过,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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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4-6 09:17:18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宁檬 发表于 2020-4-5 19:40
这首歌当年我们也满含热泪唱过,记忆犹新。

现在我也经常听这首歌,还有电视剧《北风那个吹》的主题歌《那时候》。
这些歌曲让我们想起青春时光,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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