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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达木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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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4 07:56: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烟达木知青纪事
                     
                     引子
   


我们这一代大多数人没有去过幼儿园,火电子弟小学是我们知识的摇篮。忘不了课堂上朗朗的读书声,忘不了课间游戏同学们的欢笑声,忘不了红领巾合唱团悠扬的歌声,忘不了老师的谆谆教导声。
我们是火电公司的儿女,我们的父兄转战在省内外各个工程点,为新中国的电力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我们以他们为骄傲,以他们为自豪。从火电子弟小学到火电子弟中学,我们在稚嫩中成长。十六七岁,在我们尚未成年的时候,我们追随父兄的脚步,听从祖国的召唤,奔向了广阔天地,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知青。
  
                  一
          走进烟达木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七日,吉林市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清晨,家家户户都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房门推开。外面是冰雪的世界,一尺多厚的积雪覆盖了一切。没有路,一个个深深的雪窝便是路。所有的中学生们都自发地趟着积雪踩着雪窝赶到了火电中学的操场上,清理着厚厚的积雪。两天后,操场上立起了十余个小雪山。
此时上山下乡运动已经开始了,老三届中学毕业生必须全部下乡。学校正在无条件地执行这个决议并进行了一系列的安排。吉林市郊区九站公社二台子大队的妇女代表来到了火电中学做了动员报告,欢迎老三届毕业生到九站公社插队落户。同学们听了报告后群情激昂,大家根本不用动员,都积极热烈地响应,恨不能马上飞向广阔天地。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十九日,同学们背着行囊在父母的陪伴下来到了火电中学的操场上,我和十二名同学上了一辆造纸厂派送我们下乡的大卡车。大家都异常兴奋,洋溢着激动纯真的笑脸,丝毫没有意识到今天是我们人生中的一个重大的转折点,迈出了这个校门,将永远地告别了我们的学生时代。大家也没有去注意父母担忧和牵挂的神情,高高兴兴地向老师和父母挥手告别,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征程。
在这场全国范围内上山下乡运动的大潮流中裹挟的青少年学生,我们绝不是主动地要求去下乡,而是在大势所趋任何抗拒都是徒劳的形势下,被迫的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家乡的。谁会心甘情愿地去接受没有文化的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进行最原始的耕作而最终把自己脱胎换骨变成一个纯粹的农民呢?然而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必须地无条件地服从下乡的安排。
每个人都曾有过梦想,都曾设计过自己人生之路的蓝图。我的梦想是做一名记者或做一个音乐人,然而这终究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
因为和我最要好的四个姐妹在一起,下乡的地点又很近,我很兴奋,也很欣慰,心中没有任何压力。虽然不知道前方的路有多长,但还是要坚定勇敢地走下去。
我们下乡的地点离市区并不远,吉长公路的第一站通气沟就下了车,生产队派来接应我们的马车早已等在了这里。我们把行李和箱子放到了马车上,然后徒步踩着一尺多深的积雪走到了烟达木大队八小队,大概三、四里的路程。后来知道了坐大客车到这里是五毛钱的车费,而要坐火车的话,火车票三毛钱,不过要走二十多里的路而有一半是山路才能到达烟达木八队。
火电中学老三届的学生全部安排到了九站公社的四个大队。其中只有离公社最近的九站大队是菜民户口,其它大队都是农民户口。繁荣大队是水稻田地区,章久大队是旱田地区,烟达木大队是最偏远的靠近永吉县的半山区。在烟达木大队有我们六八届同学五个集体户,分别安排到二队、五队、六队、七队和八队。
当晚八队的贫下中农社员们在小队部-----当地人叫做队宅的地方给我们开了欢迎会。
烟达木这个地方是丘陵地势,这个队宅是在一个山岗上,或者也可以叫做岭,也是最小的山岭了。队宅是三间茅草房,门窗朝南。院子是一片平地,一直延伸到东边打场的场院,场院的尽头有一间小小的磨房。队宅北面十几米处便是一道缓坡,从房子三米处一直到坡底都是庄稼地。而门前院子对面有一个牲口棚,牲口棚后面也是一道缓坡,坡上是一片果树林。坡底由西向东散落着十几间茅草屋,村子里的人大部分住在这里。住户对面三十米处又是一道山梁,山梁后面还有几家农户。山梁下横贯着一条窄窄的小路,向东走出村,南面是六队,北面是七队,三个队呈三角型。而从西边出村,将路过九队和五队,然后是烟达木大队部,小学校和供销社,再远些是二队。
八队的村子夹在两道山梁之间避风的沟里,村里人大部分姓李,都是一家子亲戚,外姓人家没几户,因此八队又叫李家沟。
我们还没有走到队宅门口,就听见屋子里的社员们在唱毛主席语录歌。走进了房门,中间是灶屋,堆着一些杂物。右边一间地下有一匹马和一匹刚出生不久的小马驹儿,屋子里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而南炕上住着一个五保户老人,听当地的年轻人喊他五爷。
左边一间是会议室,我们走了进去和社员们见面,和社员们一起唱歌。然后是政治队长讲话,民兵队长讲话,生产队长和妇女队长讲话,欢迎知识青年到农村来安家落户。全体知青向贫下中农致敬,户长曹志民代表知青向贫下中农表决心。一直到深夜才回到我们的临时住地。
从队宅门前走过牲口棚,穿过果树林下到坡底,就到了我们集体户暂住的三间茅草屋。


    集体户同学五女八男,共十三名同学。
男户长曹志民和七名男知青住在西面的屋子里。               
    女户长尚琴和我们四名女知青住在东面屋子的北炕上。
南炕上住着房东李老太太和她的五岁小孙子,李老太太的三个儿子都在吉林市居住。
姑娘们打开了行李铺被子,安放箱子和一些生活日用品。大家都很兴奋,洗漱后躺在被子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时难以入睡。
只听到尚琴叹了一口气说道:“咱们以后就是农民了,要在这儿扎根一辈子了。”
停了停她又说:“我想家,想我妈了。”
“你想家吗?”她问右边小名儿叫大青的姑娘。
“有点儿想家。”大青小声说。
“你呢?”她扭头又问左边的韩冰。
“第一天就想家?想家的时候在后头呢!”韩冰不屑地说。
挨着韩冰的是楚秋江,我听见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尚琴不再问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秋江是继母。
然后是我,我怕冷选择了炕头。火炕烧得很热,被子里暖暖的,然而心里面却是冰冷的。我没有加入她们的谈话,思绪飘出了很远很远。
不知从几岁开始,从大人们的言语中我朦胧地感觉到我的家庭和别的孩子的家庭不太一样,似乎大人们都另眼看待我的家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终于明白了都是由“家庭出身”这个字眼引出来的一系列的事情。不管小孩子们怎样欺辱我嘲笑我,我都不会向母亲诉说而自己默默承受着。渐渐地我变成了一个双重性格的人,一方面开朗洒脱,豪爽大方,而更多的是沉默寡言,孤僻冷傲。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便是班级的学习委员,到六年级的时候老师找我谈话,委婉地说同学们反应我的家庭出身不好不适合当班干部。我当然不在乎这个学习委员,但心灵上仍掠过了一道阴影。我不明白的是爷爷把地主的接力棒传给了父亲,父亲又传给了我,我是不是还要传给我的下一代呢?那我宁可一生都不要孩子,我决不能让我的孩子心灵上受到这种世袭的伤害。我甚至想过多次,父母为什么不把我送人?
如果我在另一个家庭,我的人生将是灿烂光明的。
上初一的时候,我感觉到前途无望,便放松了学习,而醉心于自己偷偷地学习音乐和戏曲,同时大量地阅读文学作品,古今中外的小说剧本和民间故事。因看了军垦战歌之类的电影和小说,便对祖国边疆的奇异风光,风土人情及火热的劳动斗争生活非常的向往。于是和同学姚云悄悄商议:中学毕业后咱俩去边疆吧,那里需要青年人。咱们在边疆开始全新的工作和生活,那样才能脱胎换骨地改变自己的人生。那时候我和姚云只有十四五岁涉世未深        ,还不明白在当时家庭出身就像遗传基因一样,不管你走到哪里,你付出怎样的努力,那刺在脸上耻辱的印记都将无法抹去的。
姚云的家庭出身也不好,她非常同意我的想法和建议。于是由我执笔给市长崔次丰写了一封信,要求中学毕业后去参加祖国的边疆建设。不久市长把我的这封信转给了龙潭区团委,龙潭区团委又转给了火电中学团委。团委书记找我谈了话,要我放下包袱好好学习,要做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云云。我知道团委书记的谈话是例行公事,只能等毕业后再寻出路。不想两年后的今天我没有去边疆,却下乡来到了烟达木落了户。
我是在农村出生,幼年在农村长大的,少年时期也不断地回老家探亲。农村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我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预感到知青终究是要回城的,想一想全国的老三届初中和高中的毕业生全部下乡当农民,正是十六岁到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轻人。城里的工厂、机关、学校、商贸、科技和国防等等后继无人。不读书就没有文化知识,人才将会出现断层,国家怎样运转?扎根农村决不可能。所以我想的问题是一定要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不能累坏了,冻坏了,绝不能超负荷地累垮了身体,身体累出病来,即使回城还有什么意义?我深知表现再好也不会让我先回城,况且农活这一关就过不去。我只能把自己排在最后面,决定安安心心地在农村混日子,不管在这里要呆多久,我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我也一定会离开这里的。这个信念支撑我经历了八年的时光,我终于离开了这块贫瘠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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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4 22:02:13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友好,读到你的作品,都是经历相似的知青,欢迎你来到纪实文学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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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青春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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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5 10:51:57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来自白山黑水的老知青!文笔生动,内容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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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4-6 09:40:02 | 显示全部楼层
黑土阡陌 发表于 2020-4-5 10:51
欢迎来自白山黑水的老知青!文笔生动,内容真实。

您好!谢谢您的点评。文中故事都是亲身经历,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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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4-6 09:50:37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宁檬 发表于 2020-4-4 22:02
文友好,读到你的作品,都是经历相似的知青,欢迎你来到纪实文学栏目。

您好!看到你的头像倍感亲切,第一次发表作品,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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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蓝莓 发表于 2020-4-6 09:50
您好!看到你的头像倍感亲切,第一次发表作品,谢谢支持!

文友文章能引起共鸣,也倍感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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