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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改变人生（三十）上山遇险
一九七八年一月，鄂伦春旗吉文镇。
学校放寒假了，我结束了在甘河中学的工作，成为吉文镇学校一名代课教师。
吉文镇徐校长知道我全家五口人在甘河长达一年时间没有落上户口。为了缓解困难，他建议我利用寒假期间上山拉柈子（烧柴），然后卖给学校，这样可以增加点儿收入，全家人过一个比较宽裕的春节。于是我把妻儿留在甘河，一个人先来到吉文镇学校，暂时住在教师宿舍，准备上山拉柈子。
上山拉柈子需要人力车和砍伐工具，可我啥都没有。徐校长把自己新买推车轮子让给我，又给我借来推车棚和斧锯绳索。由于我从来没有上山拉过柈子，去哪座山上拉柈子，怎么拉车，怎么伐木，怎么捆绑，怎么避险，这些常识我都不懂。为此，徐校长就派学校的木工师傅姜占武带我上山，让我跟他学着拉几趟，等熟悉了再单独上山。
第一天上山，早晨四点多就起来了，做了小米粥，热了四个窝头，吃了两个，剩下的两个装在外衣兜里，准备中午在山上吃。然后，我带着工具，拉着车子，去镇西头儿姜占武家，与其结伴儿上山。
六点多，我和姜占武各拉着一辆推车，向西面的大山里走去。
吉文镇同甘河镇一样，地处大兴安岭深处，冬天特别寒冷，晚上最低温度可达零下四十多度，白天最高温度仅有零下二十多度。
林海茫茫，白雪皑皑。
我跟随着姜师傅，冒着飘飘轻雪儿，喘着粗气，一步一晃地向山上跋涉，拉着的虽然是空车，可是步步上坡，走得非常吃力，每呼出一口气，就立刻变成白霜儿，棉帽的两耳、帽檐和眉毛胡子上都挂满了颗粒状儿的白色冰霜。
那天，姜师傅领我走的路，似乎没有人走过。因为走过的地儿只有我们俩的脚印和车轮子压出的沟儿。
大兴安岭的冬天，每天早晨都下一场清雪儿，过十天半月就下一场大雪。所以，经常有人走的路，就被压成厚厚的、硬硬的、滑滑的冰雪大道。一直没有人走过的路，积雪足有半米多深，一脚踩下去，深的地儿甚至可以没过膝盖。
说是走山路，其实就是绕着树空儿向山上走，那个费劲样儿就像红军爬雪山。经常上山的人，还好一点儿，因为体力早就适应了。像我这样第一次上山体力就不行了，走得是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姜师傅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累得满头大汗，棉衣都湿透了，可还是追不上人家。
我们顺着山坡跋涉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山顶上一片不大的开阔地。姜师傅说：“就在这干吧。要挑柞树或“站干”（枯树）伐，好的落叶松和白桦是不能伐的，否则拉到山下会被护林检查站没收。”
大兴安岭的主要树种是落叶松和白桦，还有少量的杂树。柞树长得不高，外表粗而壮，内心糟而糠，给人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所以柞树多数不成材，可以砍伐做烧柴。
第一次伐木，不懂其要领。于是就照着姜师傅的样子，拿起弯把儿锯，看好树的倾斜方向，坐在雪地上从根部开始伐。伐木，要裁两个锯口，左右各一个，一高一低。相差十多公分，一般是在树倾斜的方向的根部先裁第一个锯口，并且不能拉透，然后在相反的方向裁第二个锯口，这样树才能顺山倒。把树伐倒之后，要截成一段一段的，每段的长度约三四米。要装满一车，粗一点的得需要八九根，细一点的得需要十几根。
我一边伐，一边截，截好后就把它扛到推车旁边。估计着够装一车了。这时候，姜师傅向我喊了一声：
“吃点东西再装吧——！”
“那好吧——！”我说。
“带饭了吗——？”
“带了——！”
这时，我俩相距有二三十米远。
我伸手把早晨出来时装在外衣兜里的窝头掏了出来，咬一口，可是没咬动，原来这窝头被冻得钢钢硬。心想，这可怎么办啊？不吃吧，回去拉不动车。于是，我把窝头摆在树墩上，用斧子砍成一片一片儿的，然后放到嘴里慢慢地嚼，实在咽不下去就抓一把雪吃，这样免免强强吃了一个窝头。正当我拿出第二个窝头砍的时候，姜师傅从那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馒头，一看我在用斧子砍窝头，就问：
“怎么冻了？”
“我把窝头装在外衣兜里了。”
“咳！不能装在外边，要用大一点儿的包裹皮儿包好了，绑在腰后棉袄里，就不会冻了！”
我一听，才明白，是用自己后腰的体温暖和它，使它不冻，而且还可以使它不凉。我第一次上山，哪懂这个呀！
姜师傅把他手里的馒头递给我说：
“吃这个吧。”
“我已经吃了。”我说。
“不行！再吃一个，要不然回去拉不动车！”
我接过了馒头，几口就吃掉了。
吃完午饭，我们就开始装车。装车时，要把短一点的放在下面，长一点的装在上面，车辕这头是人拉车的地儿，装的时候，每根木头的截面都要对齐，否则，人拉着车下坡时向后靠，就会触得背疼。装好了车，捆上绳索，打上摽子，使木头和车棚牢牢地成为一体。然后，做一个耢子，这个“耢子”是一个粗而短的、上面留有稍微长一点的枝杈的木头，用两米多长的绳子把这个木头戗茬栓在车尾拖着，车下坡时，可以通过它摩擦作用减缓车速。
一切都弄好了，姜师傅又跟我说明了下坡时控制车的要领，并让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这样便于照看我。
我站在车辕里边，拿起栓在车辕两边的绳索，套在肩上，双手握住车辕前头儿，抬起车，就像马拉车一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试着下山。
走了三四十米远就是下坡了。重车走下坡，速度会越来越快，虽然车后有“耢子”在拖着，但是仍然需要拉车人双手用力，向上抬起车把，用背使劲向后靠，使车的尾部紧紧地贴着地面，从而产生巨大的摩擦力，减缓车下坡的速度，摩擦力越大，车下坡的速度就越慢。这样才不至于使车速过快而飞下山去，产生危险。
我顺着上山时的车辙印儿，绕着树空儿，小心翼翼地向山下滑着。滑着，滑着，由于坡度渐陡，车的速度也逐渐加快。我用全身的力气，按着姜师傅说的要领，一边控制着车速，一边绕开树空儿，极力避免车辕撞在树上。因为一旦出现此情，轻则会把人挤伤，重则就会把人挤死。这种危险性是万万不可忽视的。
我使尽全身力气，用背向后靠着，控制车速，车继续推着我向山下快速滑着，我真是有点控制不住车速了。此时，我想弃车逃之，可是我在车辕里边根本无法脱身。尽管我拼命地用双手抬起车辕，双脚蹬住地面，用背猛力向后靠着，但还是减缓不了车速，无奈地让车推着我向山下滑去。忽然，车的右轮压在一个树墩子上，这时车的右边高，左边低，加上车速快，惯性大，车子一瞬间“咣”的一声，被颠得向左边翻了过去，装满木头的车翻了个仰脸朝天。我被车辕打倒在地。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这下子完了！不死也得是重伤。我趴在车辕子下边，品味着自己是半死呢，还是重伤？
过了大约有一分钟，我试着伸伸腿，抬抬胳膊，就觉得右臂下边有些疼。心想，真是万幸，没大事儿。我从车辕子里爬出来，坐在雪地上，看着那两只朝天的车轮子还在“噌噌”地快速旋转着。我的心嘣嘣地加速跳着，好后怕呀！
这时候，姜师傅拉着车从后面赶上来了，原来他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看到翻车了，忙问：“伤着没有？伤着没有？”我说：“没有。”他看着仰脸朝天的车，再看看仍在转动的车轮，下得嘴都不好使了，哆嗦着说：
“你可把我吓死了！这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向校长交待呀！”
“嗨！没事儿！”我说。
“多亏这车翻了，要是撞在树上，人就没命了！”
“不会的，我命大！”
等我俩情绪稳定下来以后，又把颠覆的车卸了，卸完又重新装上，收拾妥当之后，姜师傅替我把车拉到山下，然后再上山拉回自己的车。
下了山就是平路了。平路上拉车全凭人的力气，一车木头少则八九百斤，多则一千好几百斤。由于发生了险情，我俩是又惊又累，拉着沉重的车，缓缓地向回走去。等到了姜师傅家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姜师傅留我在他家吃了饭，饭后又帮我把车拉到学校。分手时我说：
“姜师傅，真是麻烦您了，明天我休息一天，先不上山了。”
“麻烦啥，没出事比啥都强啊！”
姜师傅回去了。
第三天，我又起了大早，不过我没有去找姜师傅。我推着车子在镇子南端林业局运材路上等着，等待有上山拉半子的人走过来，就跟在他们后边走，他们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那时，每天上山拉半子的人很多，他们多拉，我少拉。就这样，几天过后，我就适应了。
春节前，我一共上山二十余趟，把拉回来的柈子卖给学校，挣了七十多块钱。七十多块钱，比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还多二十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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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7 13:2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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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8 08:4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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