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水镇的回忆(二)撒牛粪 有道是人勤春来早,正月十八,我们知识青年跟着社员出工了。开春参加的第一项农活是铲田埂,就是把水田和旱地边田埂上的杂草,用锄头铲光。全生产队按照居住的屋场分成几个小组。江世初队长把罗连生调过来,配合邓有德一起指导知识青年。每条田埂两个人,铲上面的路面是干的,铲两侧的要站在田里,大多数田里有积水。 江队长本来想安排知青铲旱地,可是我们都不同意,坚持要和贫下中农一样。分的田埂都是靠近自己屋场的,开工和收工比较快捷。 第一次拿板锄头干这种活,特别是女孩子,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田埂又干又硬,看着罗连生和邓有德轻轻松松,一铲一大段。自己铲起来老费劲,一锄头下去,不是铲不掉就是铲不平。干了二个小时左右队长喊休息,我们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红又痛。罗连生对我们说:“熟能生巧,拿锄头有个过程。等到手上长出老茧就好了。” 站住水田里负责铲两侧的,非常辛苦。赤脚踩在冰冷的泥水中,双脚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踩在泥里还好,拔出腿前进的时候,冷得透骨。我们只好不停地铲,慢慢地上身发热了,脚也有了知觉。 我安排知青组的三个女青年负责铲田埂上面,男青年站在泥水中负责铲两侧。 到收工的时候,我们干脆站在小水圳里,洗一双泥脚,用手使劲搓,反而不怎么冷了。再看双手,每个人都手上打起泡,腰也感到酸疼。我深有感触地说:“看看贫下中农拿锄头那么得心应手,我们差距真是蛮大。” 田埂铲了几天,就要往水田里施肥了。这可是个麻烦事,粪臭不说,关键是又要打赤脚。从生产队的牛栏屋里,把积攒了一个冬天的牛粪担出来,七零八落地倒在水田中间,然后分撒出去。早春的气温只有几度,下水田烂泥深浅不一。不但要打赤脚,而且还要把裤腿卷得老高。 邓有德跟我们说了施肥的方法,知青们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对大家说:“知识青年战天斗地,斗私批修,今天是考验我们的时候了。”大家纷纷挽起裤腿,脱掉鞋袜。 我和余国庆跟着老邓、罗连生上牛栏屋担牛粪,谭文化和三个女生负责在水田中抛撒均匀。牛栏屋臭气哄哄的,老邓把带钩子的扁担斜背在肩上,拿起四齿钉耙往撮箕里上牛粪。四担上满了,罗连生喊一声“走啰!”我和余国庆担起两个满满的牛粪撮箕跟上。 到了一块水田,老邓示意了一下,四担牛粪要均匀地倒在田中间。我们肩上压着担子,赤脚踩进去,烂泥浸到了小腿,还好裤腿卷得高。我们一步、一步在泥泞中迈进,到了间隔差不多的位置,放下撮箕。我和余国庆学样把扁担两个钩子扣起来,斜披在肩上。然后用手把撮箕里的牛粪倒在水田中,再担起空撮箕往回走。 谭文化和三个女孩子,早已经打着赤脚站在田埂上,冷得瑟瑟发抖,不停地跺脚。余国庆说:“都下去呀,裤腿卷高一点。” 彭国香问:“老邓叔,撒牛粪的工具呢?” 罗连生笑起来:“十齿钉耙,用一双手呀,你们先把衣袖卷起来,卷高一点。” 谭文化领头,三个女孩子皱着眉头跟着下去了,一个人负责一堆牛粪,往四周围撒开。她们双手一抓进去,黏糊糊的,手指手掌立刻染成了黄黑色。 彭国香尖叫起来:“哇,好臭!” 谭文化说:“注意,小声一点,贫下中农听见了会笑话我们的。”四个人双手抓起牛粪在烂泥中走 ,把夹杂着草屑的牛粪分撒出去。 北风一阵紧一阵地吹着,女孩子头发被吹得乱蓬蓬的,也不能伸手去摆弄一下。赤脚踩在烂泥里还不觉得怎么冷,可是鼻子就不行了。古月琴撒开牛粪,鼻涕开始往下流。 彭国香看见了,她伸出一双臭烘烘的手,笑着说:“小妹妹,我过来帮你擦擦鼻子吧。” “走开!”古月琴说,“我帮你擦还差不多。”她只能把鼻涕擦在衣袖上。 四个初中生就数汪彬彬年龄大一点,她说:“没有今天牛粪臭,哪来明日五谷香。毛主席号召我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往后臆想不到的困难还多着呢。” 这里四堆牛粪刚刚撒开,我们四个人挑着牛粪担子又下了田。老邓说:“今天上午就不休息了,大家加把劲干完这两丘田,早一点回去。多烧点热水洗洗,不要感冒了。” 收工的时候,大家按照老邓讲的办法,把一双又黄又臭的手在烂泥里搓,然后在小水圳的流水中反复冲洗,终于见到了肉色。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的饭量少多了。彭国香说:“没胃口,想想都作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