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找回密码
 会员注册
搜索
热搜: 知青 活动
查看: 3070|回复: 17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蓬勃的插队生活》第九章——第十一章

[复制链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1:31:20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1:36 编辑

                        第九章  九二〇情结

     秋去冬来。又进入农闲时节。但今年却是农闲人不闲。各生产队的青壮劳力被组织起来,到地里修“大寨田”。
     除此之外,大队还从公社接到两项任务:
     一是计划明年推广高产杂交高粱,这是硬指标,每个生产队至少要种100亩。
     二是推广“九二〇”生长素,这是软指标,先在大队搞小田试验,成功后再到大田推广。
     种杂交高粱需要种子,可是绛县种子站没有杂交高粱的种子。他们联系到海南岛某种子基地,让各大队组织劳力去那里自己育种。海南岛处于热带,到那里育种,正好错过山西的冬季。种子收获后,不耽误回来播种。
     西荆大队组织了一个12人的育种队。三队的张娜和五队的白桦被选中参加育种队。据说要在海南岛搞三、四个月的杂交育种,同学们挺羡慕他俩的。
     送走了育种队,郭玉水又找来蓬勃和刘欣欣谈话。
他说:“县里通知各公社,要推广一种叫做‘九二〇’的生长素。勃村公社选我们西荆大队搞试点。经大队研究决定,让你们两个知识青年从队里抽出来,搞一下‘九二〇’的试验。冷口公社已经成功。你们先到冷口公社学习取经,然后再给咱们西荆大队做实验。争取年前试验成功,明年就能用到生产上。你们两人有什么意见吗?”
     蓬勃是个爱琢磨事儿的人。小学时喜欢上自然课;初中时喜欢上生物课;高中时喜欢上物理和化学课。他最喜欢自己动手做实验。没想到插队农村还能搞“九二〇”的科学实验,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于是他非常痛快地说:“我没有意见。”
     刘欣欣也许与蓬勃有共同的爱好吧?她说:“我也没有意见。”
郭玉水拍了一下大腿说:“好!我就喜欢这个痛快劲儿。蓬勃,你就当组长。刘欣欣有意见吧?”
     刘欣欣瞥了蓬勃一眼说:“没有意见。”
     郭玉水说:“这样吧,明天你们二人就去冷口学习。大队已经通知二队和四队了。还有,关于工分问题也定下来了,由队里照常记着。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准备去吧。”
     回去后刘欣欣问蓬勃:“九二〇是什么东西?”
蓬勃胡拉一下脑袋。其实他也不知道九二〇是什么。可是高中生不能让初中生问住呀。于是他说:“郭玉水说是生长素。我想它可能是某种化合物,九二〇代表分子式的化合价。”
     刘欣欣不懂什么化合物、化合价的,继续追问:“那生长素又是什么呢?”
     蓬勃回答不出来,只好缴械投降的说:“这是最近出现的新名词,我也不清楚。明天到学习班不就知道了嘛。”
     刘欣欣得意地笑了。她伸出手指点着蓬勃说:“这回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了吧。”
     呵!她在这儿等着那。
     蓬勃赶快借坡下驴:“要么干嘛让咱们去学习呢?对啦,你准备个本子,好好记录。我也记。”
     第二天一早,他俩就步行出发去冷口。
     西荆到冷口有30多里。走了一程,蓬勃见刘欣欣越走越慢,于是问道:“你走得累不累?”
     欣欣头巾上粘着哈气,她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挺累的。快走不动了。”
     蓬勃停下脚步说:“那咱们拦辆车吧。马车、汽车,见什么拦什么。”
问 :“怎么拦车呀?”
     蓬勃转身向后张望着说:“向冷口方向的,只要有车过来你就招手。它若不停,咱们再拦下一辆。只要他一停车就算成功了。”
     欣欣又问:“为什么你不招手,让我招手呢?”
     蓬勃嘻嘻笑着说:“反正大姑娘招手司机停车的概率高。你这么漂亮,肯定灵。”
     欣欣洋装生气道:“讨厌!”但还是同意拦车。
     于是两人一边慢慢顺路走着,一边注意后面的来车。
    运气真不错,欣欣只招了两次手,就拦下一辆拉沙的卡车。欣欣坐进驾驶楼,蓬勃裹紧衣服坐上沙堆。一路风尘,直奔冷口。
     冷口学习班办了两天。
     首先由县农业技术员介绍“九二〇”的概况。
     他说:“‘九二〇’是恶苗病菌发酵过程中产生出来的一种物质。它对植物的生长具有刺激作用,会使植物细胞加速分裂和快速生长。如果植物染上了这种病菌,在幼苗期就会疯长,造成养分脱节,最后疯长而死。
     “后来农业科学专家对恶苗病菌进行研究,通过发酵,从中分离出‘九二〇’这种物质,变害为宝,让它为农业生产服务。
     “把‘九二〇’按一定比例稀释后,制成生长素溶液。将溶液喷在蔬菜上,可以起到催长的作用,结出巨大的西红柿、黄瓜、茄子……将溶液喷在棉花上,可以增加棉铃的直径,还可以提高坐铃率,使棉花增产。
     “但是,由于实验室的提取工艺非常复杂,研究成果出来后,没有得到实际的应用。
     “最近,山西省农业科学院的革命科研人员,遵照毛主席走群众路线的伟大教导,打破旧框框,大搞土法上马,研究出一套适合农村的提取工艺。
“冷口公社在科学种田方面走在了前面,他们成立了一个‘九二〇’试验小组,利用当地的原材料,使用土法提取工艺,取得了成功。
     “我们办这个学习班的目的,就是要把冷口公社的经验向全县推广,在全县各个公社掀起试验‘九二〇’的群众运动。”
     冷口公社“九二〇”试验组向大家介绍土法制造“九二〇”的工艺流程,包括:
(一)斜面菌种繁殖;
(二)菌种扩大培养;
(三)固体发酵;
(四)产品处理。
     其中每一项又分若干操作步骤和技术要求。
     所需原材料有:土豆、琼脂、糖、麸皮等。
     然后,又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生产车间、试验设备等。
     蓬勃用笔记本认真记录了每个环节。
     学习班结束后,他和刘欣欣又用老办法拦了汽车,顺利回到西荆。
     蓬勃向郭玉水汇报学习班的学习情况。当介绍“九二〇”的功效时,郭玉水半信半疑,说:“庄稼一只花,全凭粪当家。过去用大粪,后来推广化肥,这个我相信。眼下要是喷上点啥球生长素,就能长庄稼,我倒要看看?”
     蓬勃说:“要试验‘九二〇’,需要一间房子,室内还要有保温。还要让木匠打一个能保证无菌操作的‘接种箱’。另外,还要买酒精灯、试管、培养皿、广口瓶、试剂……”
     郭玉水不耐烦了,他打断蓬勃的话说:“不是说土法做‘九二〇’,不花钱吗?”
      蓬勃说:“那些必要设备还是要花一点钱,但一次投资可以反复使用。在正式生产过程中所需要的原材料,当地就有,不用花钱。
     “我妈妈在三〇四医院,我想回趟北京。如果能从三〇四医院弄到试验器材,不是就不用花钱了吗?”
     郭玉水习惯性地一拍大腿说:“好!房子问题和接种箱的问题大队全能解决。那些实验器材你就回去找你妈妈要吧。”
     蓬勃见郭玉水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于是又进一步提出请求:“还有一件事。我妈妈非常支持我给贫下中农扎针治病。她说我这两下子差得远。三〇四医院遵照毛主席为人民服务的教导,一方面派出农村医疗队,另一方面办赤脚医生速成班,两个月一期。她想让我深造一下。”
     郭玉水提高嗓门说:“这是好事啊!你要是在大医院学成了,咱们的卫生站又多了一个赤脚医生。这件事我同意。”
     停了一下,郭玉水又想起一件事说:“要么你到大队会计那支点钱,如果用得上,也方便些。”
     蓬勃摆摆手说:“不用啦。需要钱时,我会跟家里要。大队还是多攒些钱,给我们知青盖房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郭玉水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蓬勃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赶快打圆场:“我会把‘九二〇’弄出来的。要是生产大丰收了,不就有钱了嘛!”

     就要回北京了。蓬勃得赶快把几件事处理完。
     第一件,就是画一个接种箱的图纸,让大队派木匠做;第二件,就是赶快给家里写一封信,把要试验器材和参加速成班的事定下来;第三件,就是还有一个老乡的针灸疗程,得赶快结束;第四件,就是跟司务长赵辉要些粮食,到城里粜粮换钱,做路费。
     原先蓬勃兜里还剩几十块钱。前些日子忠厚突然重病,浑身浮肿,眼睛都睁不开了。蓬勃知道:突然浮肿与肾脏有关,这不是用针就能扎好的,必须赶快送县医院。忠厚家里人犹豫不决,蓬勃把钱掏出来说:“这是钱,快送医院吧!如果送晚了,耽误了治疗,恐怕再多的钱也没用啦。”
     因为送得及时,忠厚脱离了危险,只花了一百多元。
     蓬勃特意把要回北京的事告诉刘欣欣。他希望欣欣与他结伴而行。
     他试探着说:“过两天我准备回趟家。一是参加赤脚医生学习班;二是弄些实验器材。你要是也想回家,咱们一块儿走。”
     蓬勃说这话时,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他想邀请欣欣到他家,一进门就对爸爸妈妈说:‘瞧,这是我的女朋友!’不知他们作何表示?”
不料欣欣并不领情,她说:“我不跟你一块儿走。我和秋爽、小溪她们一起走。”
     蓬勃扑哧一笑,心想:“我瞎想什么呢?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欣欣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蓬勃凑近欣欣的耳朵小声说:“我笑你太封建。”
     欣欣把小嘴一撅说:“讨厌!”
     蓬勃要回北京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他要走的那天,村里好多人来送行,这是他意想不到的。老乡有的送柿饼;有的送煮鸡蛋;有的送一种叫“轱桷”的面食。
     “轱桷”是当地农家为走亲戚或出远门的人专门烤制的食品,中空圆环形,十分好吃,可以保存许多天不变质。
     老乡说:“我们也没哈好捎地,让你爹娘尝尝咱村的土产。”
     他们送的东西太多,直到手提包都装不下了。
     到横水坐上火车,蓬勃还在回想老乡们送他时的场景。那种依依不舍的情形,好像他将一去不复返了似的。
     村里的老乡太纯朴,只要你为他们做了一点点好事,他们真把你当亲人看待。蓬勃心里热乎乎的。
     列车飞快地向北京驶去,车轮撞击着铁轨,有节奏地发出“咔哒哒!咔哒哒!”的响声,好像在重复着一句话:“回家啦!回家啦!”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全身的衣服脱掉,烧一大锅开水烫虱子。
妈妈一边烫衣服,一边说:“战争时期,部队人人都长虱子。那时把虱子叫‘革命虫儿’。宿营时,点起篝火,把衣服拿到火上烤。虱子掉到火中,烧得噼啪响。”
     妈妈还说:“向医院要试验器材的事已经说好了。检验科的仓库里有许多用不上的试管和器皿。你去找徐叔叔。
     “参加培训班的事也联系好了,你去找原门诊部的宋主任。”
     听说来学习的是彭主任的大儿子,宋主任非常热情。他让蓬勃穿上白大褂,每天到门诊部上班。他说:“象蓬勃这样的学员,用不着过多的讲理论,他会自己去看书。让他多点时间实习,多接触病例,在实践中学习。”
     门诊部包容医院各科室,蓬勃只选修了针灸理疗科和外科。因为这两科在农村最实用。
     两个月的学习很快结束。蓬勃在北京过了春节,又登上返乡的列车。
郭玉水乐呵呵地看着那两大纸箱试验器材,问蓬勃:“这些个得值不少钱吧?”
     蓬勃说:“大试管一块多钱一支,小试管五、六毛钱一支。你看这一箱子有多少支吧?还有酒精灯、培养皿、广口瓶……这又是一箱子。”
     郭玉水问:“真的没花钱?”
     蓬勃说:“真的没花钱,都是库底子。要是咱们有用的话,我连显微镜都能抱回来。”
     郭玉水说:“实验室和接种箱都给你准备好啦。你和刘欣欣拾掇拾掇,就开始做‘九二〇’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1:37:3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1:44 编辑

     刘欣欣比蓬勃早两天回到西荆。她已经把实验室收拾好了,为保温,还挂上了门帘。屋里生了火炉,墙上挂着温度计。
     蓬勃看室内温度不到摄氏20度,对欣欣说:“九二〇的菌种培养温度是25至28度,保持3天。现在的室温不够。咱们得想个办法。”
     欣欣说:“我看冷口的实验室用恒温箱培养菌种。”
     蓬勃说:“对呀!我光想着找个借口回北京,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啦。做保温箱,对!做保温箱。”
     欣欣问:“怎么做保温箱呀?”
     蓬勃说:“不是有电吗?可以做电热的。我找宝宝去。”
     蓬勃把宝宝叫来,两人研究起做保温箱的方案。这件事对两个聪明人来说不算难。很快,一张土造保温箱的图纸画出来了。
     蓬勃指着图纸给欣欣讲解说:“让木匠做这样一个大木箱。里面装4只40瓦的白炽灯泡,并用3个开关分别控制其中3个灯泡。这儿是镶玻璃的侧门;这儿是挂在里面的温度计;这儿是一个进气孔;这儿是两个出气孔。每个出气孔都装上旋转闭合开关。”
     说到这儿,蓬勃顿了一下,把目光从图纸移到欣欣的脸上,想看看她听    懂了没有?见欣欣微微点了一下头。于是继续讲解:“好啦。它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
     “白炽灯泡点亮后,会发出热量,加热箱内的空气。我们透过玻璃可以观察到温度的变化。我们从少到多,把灯泡逐一点亮,直到箱内温度升到30多度。然后把出气孔的旋转闭合开关渐渐打开,使箱内的热空气慢慢向外流出,冷空气从进气孔慢慢流入。于是箱内的温度就开始下降。我们通过控制旋转闭合开关开放的缝隙,就能把箱内的温度控制在25至28度之间。
     “因为白炽灯泡的发热量是恒定的,箱内热空气与箱外冷空气的交换量也是恒定的,所以箱内的温度只要调好了,也会是恒定的。这不就是一个自动恒温箱了吗!”
     蓬勃说完,得意地看着刘欣欣,心想:“我这个发明,可比那泥制围棋档次高多啦!”
     欣欣咬着嘴唇,仔细看了一会儿图纸,最后终于说出三个字:“这行吗?”
     蓬勃双手一摊,笑道:“得,感情我全白说啦。不信也罢。明天我和宝宝弄恒温箱,欣欣,你去冷口取菌种。”
     欣欣说:“干嘛让我去冷口?”
     蓬勃鬼黠的笑着说:“因为你比我好拦车呀。”

     第二天,欣欣去冷口取菌种。蓬勃找大队做木箱。
     木箱做好后,宝宝装上灯泡,接好电源,进行试验。
     但试验结果不太理想:虽然可以控制箱内的温度,但是却不能保持箱内恒温。
     从理论上讲,当灯泡的发热量与冷热空气交换量达到平衡时,应该能保持恒温状态。但为什么试验结果却不行呢?
     蓬勃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达不到恒温的原因。只有用最笨的办法去寻找原因。他对宝宝说:“咱们再试验两天。在这两天中,你把电压的波动做个详细的记录;我把室温和箱内温度做个详细记录。”
     两天的试验记录出来后,蓬勃找到了规律,原来是电压的波动和室温的变化都对箱内温度有影响:当电压下降时,灯泡的发热量也下降,引起箱内温度下降;当室温下降时,冷热空气交换后,也使箱内温度下降。
     因此蓬勃想搞个自动恒温箱的愿望无法实现。准确地讲,他这个恒温箱是土造手动的,还是需要有人监视温度变化,随时进行调整。
     在蓬勃和宝宝埋头试验恒温箱的三天期间,刘欣欣也没闲着。她按照操作流程配制好培养液,把培养液装进试管,制成“斜面培养基”。  对“斜面培养基”进行消毒需要高压锅,大队没有。她又把30多个“斜面培养基”试管背到勃村公社卫生院,进行高压消毒。
     接种是一项十分细致的工作,必须在接种箱内操作,而且接种箱要事先进行严格消毒。
     蓬勃把密封的菌种试管、30支“斜面培养基”试管、接种工具、酒精灯、火柴等放入接种箱,然后在箱内用甲醛高锰酸钾溶液进行熏蒸消毒。
2个小时后,箱内达到无菌,可以进行接种了。因为刘欣欣心细,所以接种工作让她来完成。
     刘欣欣已经提前熟记了操作要领。
    她坐在接种箱前,把双手伸进操作孔的橡胶手套内,用火柴点燃酒精灯。她慢慢打开“斜面培养基”试管和菌种试管的塞口,把两支试管夹在左手的指缝间。然后右手拿接种器,在酒精灯上烧一下,进行高温消毒。待接种器凉了,再从菌种试管中取出一点白色菌丝,接种到“斜面培养基”上。
      蓬勃搬了一个板凳坐在欣欣的旁边,透过接种箱的玻璃看着她接种的每一个动作,心里不住地称赞:“对!就是这样做。好!干得漂亮。”
     完成一个“斜面培养基”的接种后,欣欣问蓬勃:“这么做行吗?”
     蓬勃说:“不错!别忘了把试管塞用火燎一下后,再盖试管口。”
     欣欣笑着说:“我知道。”
     她盖好已接种上菌丝的“斜面培养基”试管后,又开始接种第二支、第三支……
     蓬勃一直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越来越熟练的操作。心想:“这个搭档选得真不错。两次到冷口;回来后的准备工作;独自去公社做‘斜面培养基’;现在的接种,每件事都做的叫你挑不出毛病。和她在一起工作,真是一种快乐。”
     蓬勃的目光从欣欣的手上移到她侧面的脸上。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女孩子的脸,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长长的睫毛,就像黑蝴蝶的翅膀在搧动;又黑又亮的眼睛里跳动着一个火焰,那是酒精灯的反光;鼻子和嘴唇的柔和曲线,组合得完美无暇……欣欣是一个漂亮女孩儿。
     蓬勃的眼前又浮现出站在铡草机旁的欣欣。当时蓬勃对欣欣的美是一种欣赏。现在,蓬勃对欣欣的美是一种享受。他和她离得这么近,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他的全部感觉都被她的魅力所吸引,他想永远这么坐着、看着。
刘欣欣似乎感觉到蓬勃的目光,转过脸看他一眼说:“你看着我干嘛?”
     蓬勃的脸顿时红了,他慌忙说:“我看你的头发挡眼了,可你的手在箱子里。正想着是不是帮你抚上去呢?”
欣欣微微一笑说:“用不着!”
     蓬勃从慌乱中镇静一下,轻轻舒口气说:“你干了这么半天,也该歇会儿啦。”
     欣欣从接种箱抽出手来,把掉下的一缕头发抚上去。站起来,倒了一杯开水,慢慢喝着。
     蓬勃说:“我看你干活有板有眼的,一点儿也不像新手。”
     欣欣说:“在学校时,我最喜欢的是生物、物理和化学课。我最爱上的是试验课。每次上试验课,我总抢着动手。一听说让我做‘九二〇’,我特别高兴。”
     她吹一下杯子里的水汽,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到冷口取菌种时,我特意参观了他们是怎么接种的?人家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到西荆以后,蓬勃与欣欣有过几次对话,他觉得欣欣说话太有进攻性。不知怎么的,尽管每次都是欣欣占上风,但蓬勃还是挺喜欢这个姑娘。特别是当他知道欣欣与他共同试制九二〇的那一刻,心中砰然一动。他迷信郭玉水的这个安排就是天意。刚才欣欣的一番话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原来欣欣的兴趣和爱好与蓬勃一模一样。
    蓬勃高兴地说:“我最喜欢的也是物理和化学。我觉得实验课不过瘾,又参加了课外小组,有航模,还有无线电。”
     欣欣说:“我知道你喜欢无线电。你还带来一个八管的收音机,是自己装的。”
     蓬勃心想:“这事我没跟女生说过,她怎么知道?一定是黄琳,要么就是宝宝。不过,我表现的机会来啦!”
      想到这儿他摆出大方的样子说:“宝宝要跟我学装半导体收音机。要不然我先给你装一个?”
     不料欣欣并不领情,她把空杯子放到桌上,装作不屑一顾地说:“用不着!你们就自己玩儿吧。”
     说完她坐在接种箱前,又开始工作。
     蓬勃真心想送给欣欣一个像样的礼物,不料人家用这种方式拒绝了。
     完成接种后,接着是三天的恒温培养。这是一项即细致又熬人的工作。
     他们将30支“斜面培养基”试管每5支扎成一捆,摆放进恒温箱。蓬勃仔细把箱温调到26度左右。他告诉欣欣如何使用出气孔的旋转闭合开关调整温度。要求她每2小时记录一次温度,每6小时记录一次菌丝的生长情况。
     蓬勃把欣欣和宝宝召集过来说:“欣欣你负责控制箱温,我负责控制室温,宝宝负责供电保证。这三天大家都要经心些。夜班欣欣就别来了,由我负责。”
     12小时后,“斜面培养基”上出现了小斑点。24小时后,小斑点变成菌落。36小时后,菌落连成片。此后菌丝迅速生长成一层绒毛。三天后,试管里的白色菌丝长成棉絮状。
     试制“九二〇”的第一步——斜面菌种繁殖成功了!他们用一支菌种繁殖出30支菌种,为下一步的试验打下基础。
     蓬勃三天没有睡过囫囵觉。为了保证室温的平衡,他必须时刻把炉火控制好。实在困了,他和衣倒在床上打个盹儿。一闭眼,脑子里就出现温度计的红线。突然,红线掉下来了!他猛然惊醒,原来是个梦。他看看手表,还好,只睡了20来分钟。
     当他红着眼睛看着试管里那一团团白色的菌丝时,一切疲劳都化作心中的喜悦。
     紧接着试验进入第二阶段:菌种扩大培养。第二阶段使用的原料与第一阶段不同。第一阶段做“斜面培养基”用的原料是淀粉、琼脂和葡萄糖。第二阶段做“固体培养基”用的原料是麸皮和水。
     这次他们使用的容器是罐头瓶。
     刘欣欣把麸皮和水按1比1的比例配成“固体培养基”。每个罐头瓶装入500克,再用牛皮纸密封瓶口。共装了30瓶。
     第二天,他们准备去公社卫生院对“固体培养基”进行高压消毒。30个罐头瓶,蓬勃用背筐背20个。另外10个刘欣欣装了两个挎包。
     本来蓬勃想在路上跟欣欣聊天,没想到刚一出村,欣欣从挎包中抽出一支笛子,边走边吹,没有一点想聊天的意思。
     蓬勃静静地听她吹笛。
     显然她是一个初学者,只简单地吹出曲子的片段。
     欣欣在学吹笛子!这又给蓬勃一个惊喜。那断断续续的音符,似乎是欣欣给蓬勃发出的“滴滴答答”的无线电码。欣欣分明在说:“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你会的我也要会。”
     蓬勃静静地听她吹笛。心里暗暗帮她使劲,即使出现许多错音,蓬勃也觉得很正常。因为他也是这样练出来的。
     突然欣欣停下来问蓬勃:“我吹得怎么样?”
     蓬勃从遐想中拉回神来,顺口说:“吹得挺好。”
     欣欣不高兴了,提高声调说道:“人家本来就不会吗。你还说好,你就会挖苦人!”
     蓬勃赶忙解释说:“我向毛主席保证,我真没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刚学,能吹成这个样就挺不错啦!”
     欣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嗲声嗲气地说:“瞧把你急得那个样儿!”
     蓬勃放下心来。他明白,欣欣是想跟他学吹笛子,不好意思在村里学,于是找这么个机会。这女孩儿的心真不好琢磨。说不定哪句话说错了,立马儿就“阴天”。
     欣欣见蓬勃半天没吱声,又接着说:“我喜欢乐器,会拉手风琴,可是在乡下怎么拉琴呢?后来我发现吹笛子方便。你教教我吧。”
     蓬勃彻底放松了,说:“你应该把手风琴弄来。现在咱们知青只有我这支笛子和洪延安的一把口琴。如果再有你的手风琴,可以组个乐队啦!”
     欣欣不耐烦了,说:“尽说那些没用的。你倒是教不教呀?”
     蓬勃说:“好,好!我教。
     “吹笛子要先练气息。刚才我听你吹笛的气息是散的。你肯定是在直接用嘴吹气,这样一会儿就把头吹晕了。
     “正确的方法是用胸腹的压力,把空气顶到口腔。你把注意力放在控制嘴唇上,术语叫控制风门,让气流集中到笛子的吹孔。什么时候你觉得气流一丝不漏地全灌入笛管中,并且笛身被声音震起来,说明你的气息练成了。”
     欣欣边走边练。一会儿觉得累了,她说:“咱们休息一会儿吧?”
他们在路边找了个土堆坐下休息。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1:45:1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1:54 编辑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蓬勃突然发现,地里的小麦早已返青,绿油油的,一垄一垄整齐地排列,与土地黄绿相间,多么象巨大的五线谱,和风吹动麦苗,在田野奏着春的乐章。
     欣欣坐在那里,两眼看着远方,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蓬勃问她:“你想什么呢?”
     欣欣说:“我想咱们来西荆已经一年多了。去年这个时候,大家还在为分队的事争论,为散不散伙吵架。现在真的有人走了。”
     蓬勃问:“谁走了?”
     欣欣犹豫了一会儿说:“小溪自从春节回北京后就没回来。昨天她来信说,她参军了。是‘后门儿兵’。”
     蓬勃说:“真的吗?我太羡慕了!”
     欣欣两眼紧盯着蓬勃,突然问道:“如果有机会走,你会怎么想?”
     蓬勃心里想:“这还用问吗。如果有机会我也要走!”
     可是当他看着欣欣那双眼睛时,猛然间多了一份牵挂。现在的情况跟刚来西荆时不一样了,他认识了欣欣,并且渐渐暗恋着欣欣。以前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头。走的念头突然间不那么坚决了,到嘴边的话鬼使神差地变成了:“我无所谓呀!走的也好,不走的也罢,各有各的道理……”
     还没等蓬勃说完,欣欣突然打断,大声说:“我最讨厌‘无所谓’啦!”
     说完站起身向公社走去。
     蓬勃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得欣欣如此生气。他赶紧背起背筐追上去。
     公社卫生院负责人见欣欣进来,忙打招呼。
     欣欣说:“何院长,今天我们又来麻烦您。这些罐头瓶里装的是‘九二〇’第二代菌种培养基,需要高压消毒。”
     何院长说:“不麻烦。公社打了招呼,让我们全力协助你们做‘九二〇’的试验。”
     他拿起一瓶“固体培养基”看了看说:“我们的高压锅小,一次只能放进10瓶。”
     欣欣说:“那就10瓶10瓶地蒸吧。”
     每锅要蒸30分钟。加上放气、起锅、装锅的时间,30瓶蒸完,已是下午2点多钟。
     蓬勃说:“我肚子饿了,咱们到街上吃点饭吧。”
     他俩转了一条街,只有一家小饭馆,而且只卖烧饼和羊杂汤。
     欣欣说她喝不了羊杂汤那股膻味儿,只吃了个烧饼。蓬勃则一气干掉三个烧饼和两碗羊杂汤,抹抹嘴巴连说过瘾。
     回村的路上,欣欣还是边走边练吹笛。蓬勃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还在想:刚才自己的一句“无所谓”怎么会惹着欣欣生气?
     欣欣练了一会儿,他问蓬勃:“我怎么老是吹错音?”
     刚才的教训让蓬勃学乖了。欣欣的问题虽然简单,也得认真回答:“那是指法问题。你原先拉手风琴时,是向下按琴键发音。而吹笛正好相反,是向上抬指发音。会拉琴的人练吹笛比没拉过琴的人困难点儿。”
     欣欣真心求教问道:“那我该怎么练呢?”
     蓬勃说:“放慢节奏,拉着长音儿吹。什么时候练得不想手指头了,指法自然就改过来啦。”
     谢天谢地,这回欣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回到实验室,蓬勃对欣欣说:“接种箱一次只能放进10瓶。咱们今天只做10瓶。其余的明天再干。”
     蓬勃要自己接种,他让欣欣在旁边看着。因为他们在冷口参观时,人家只演示过第一阶段的操作。第二和第三阶段只有文字材料。
     蓬勃坐在接种箱前,把双手从操作孔伸进橡胶手套,点燃箱内的酒精灯。他小心地打开罐头瓶口的封纸,再拿起‘斜面培养基’菌种试管,加入无菌水,将菌针在酒精灯上消毒后,把菌丝刮下,与无菌水混合,然后倒入罐头瓶,与麸皮做的‘固体培养基’混合。最后把瓶口重新封好。
     完成一瓶的接种后,他回头问欣欣:“是这样做吧?”
     欣欣笑着点点头说:“好像没出什么差错。”
     蓬勃说:“那我就继续做下去了。你在一边看着,以防我忙昏了头,中间落个步骤就坏啦。”
     其实,象蓬勃这样的人怎么会出差呢?他只不过是找了个不让欣欣离开的借口。在操作中,他也时不时的故意弄出点差错,让欣欣提醒他。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只可惜10瓶太少,很快就做完了。
     第二天,两人分别接种10瓶。
     30瓶“固体培养基”把恒温箱装的满满的。接下来的是,还需25—28度恒温培养3天。
     欣欣说:“正好这段时间轮到我在灶上做饭。这3天蓬勃你就辛苦了。不过我晚上能来值夜班。”
     蓬勃说:“你就放心做饭去,夜班也别来啦。不就3天嘛,我一人全顶了。”
     他觉得一个人控制温度更有把握。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当炉火旺时,他就把恒温箱出气孔开大点;当炉火不旺时,他就把恒温箱出气孔关小点。这种主动调温法,即保证了恒温,又给他赢来休息时间。
     蓬勃把实验室的工作安排好后,心中又不由自主的想着欣欣。其实两人才一天多没见面。蓬勃知道做饭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特别是做大锅饭更是辛苦。想着想着,他就来到灶房。
     欣欣正忙着做饭,见蓬勃过来,小声问道:“我的饭还没做好呢,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蓬勃说:“ 你看,水缸快空了。我来挑水呀。”
     欣欣甜蜜地笑着说:“那就太谢谢啦!我正发愁呢。”
     蓬勃一口气挑了三担水,擦一把汗说:“有半缸水了。我该回实验室看看去了。”
     自从分队以后,知青灶改成轮流做饭,一人一个星期。原来的男女生轮流挑水,现在改成谁做饭谁挑水了。
     挑水这活儿,对男生来说不算什么。轮到男生做饭,水缸是满的。如果轮到女生,能有半缸水就不错了。
     蓬勃只帮欣欣挑半缸水,是他留了个小心眼儿。他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否则女生都来叫他帮忙,他可招架不住。
     第二天,蓬勃又来到灶房,也不打招呼,抄起扁担就挑水。挑够半缸后,边擦汗边说:“以后凡轮到你做饭,挑水的活儿就是我的。不过这事你谁也别说。”
     欣欣抿着嘴点点头。没说的,她默认了。
     实验室这边,恒温培养十分顺利。三天过后,透过瓶子可以看到,麸皮的缝隙间充满白色菌丝。蓬勃和欣欣都非常高兴。
     村里一个叫安安的孩子跑到实验室说:“二队的满娃,腿被扎了一个窟窿。文代叫蓬勃赶快去卫生站看一看。”
     刘文代是大队卫生站的赤脚医生。初中毕业后,大队把他送到绛县卫生院培训了半年。文代听说蓬勃懂得医术,特别是他还在北京部队大医院培训过。因此,当文代遇到拿不准的病人时,就找蓬勃商量。
     蓬勃见满娃趴在卫生站的治疗床上,小腿肚上有一个手指粗的窟窿,出血不多。蓬勃问满娃受伤的经过。
     满娃说:“晌午时到沟里拾柴。我上树砍树枝,从树上跳下来时,不小心被地上的一个柴禾枝插进腿里。我自己拔出树枝,忍着痛走回村的。”
蓬勃发现,伤员腿部伤口向内延伸方向,有一处皮下隆起,手触感觉下面是一硬物。再用探针从伤口向里探试,触及到异物。
     蓬勃对文代说:“我估计有一截树枝断在肌肉里了。必须送县医院进行手术。”
     当文代对满娃说要送县医院时,受伤时没掉一滴眼泪的小伙子哭了。他说家里穷,没有钱。求文代用钳子把断树枝拔出来。
     文代看着蓬勃说:“这可咋办呢?”
     蓬勃说:“既然他不愿去县医院,那咱们就自己做手术。”
     接着他又说出手术方案:“因为断树枝的位置太深,用钳子绝对拔不出来,所以我建议顺伤口方向用手术刀开创,取出断树枝后,再缝合。你看怎么样?”
     文代说:“我看只有这么办了。”
     蓬勃说:“那么你跟满娃说说,看他同意不同意?”
     文代把治疗方案告诉满娃。
     满娃抹掉眼泪说:“去县医院挨一刀,在卫生站也是挨一刀,都是一个样。只要不花钱,你们看着办吧!”
     文代说:“在卫生站做手术虽然不收治疗费,但还是要收一点药费。”
满娃问收多少钱?文代算了一下说:“一支麻药、一支破伤风、消炎片,还有缝合线。大约四、五块钱。”
     满娃说“四五块钱,能行。动手吧!”
     蓬勃一边让文代准备器械,用蒸锅消毒,一边为伤员清理腿部。他仔细分辨血管的分布、走向,确定切口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由文代当助手,蓬勃主刀手术。
     一刀下去,切开一个6公分的开口。肌肉里露出一个白色的断茬,因为挂着血,它特别象一截断骨头。
     文代见状脸色大变,两眼瞪得溜圆,口罩后面轻轻漏出三个字:“骨折了!”
     蓬勃抬头看一眼文代惊慌的样子,伸出右手命令道:“止血钳!”
     文代忙递过止血钳。
     蓬勃用止血钳夹紧那个断茬,他感觉那不是骨头,而是木质的树枝。他顺势一拔,一根粘着鲜血的,约3公分长的断树枝取了出来。
     蓬勃把夹着树枝的止血钳放在盘中,长舒了一口气,对文代说:“生理盐水!纱布!”
     清创是个细致工作,要把残留在肉里的树皮、毛刺或其它什么杂物一点不留地清理干净。
     完成清创后,再用羊肠线进行肌肉缝合,然后是用丝线进行皮肤缝合。
当最后一针的线头被剪断时,蓬勃说:“手术非常成功。文代,后面的活都是你的了。”
     文代刚才的惊魂已定,麻利地包扎伤口,注射破伤风,开消炎药。
满娃从床上下来,走了两步,高兴地说:“好啦,不痛了!”
     蓬勃说:“不是不痛,是麻药的作用。你趁麻药劲儿没过,赶快回家卧床休息。注意拆线前决不能沾水。”
     送走了满娃,蓬勃对文代说:“两天后你去检查一下伤口,如果不感染,七天后就能拆线。”
    文代问:“会不会感染?”
     蓬勃说:“咱们的消毒严格得就像教科书一样。304医院的手术室也是这一套。文代,你今天算是得到真传啦!”
     回到实验室,欣欣问蓬勃:“去了这么半天,满娃的伤怎么样啦?”
     其实蓬勃刚才也是高度紧张的。为了放松精神,他伸出食指诙谐地说:“我从他的腿肚子里拔出这么长、这么粗的一根刺儿。”
     欣欣鼻子一哼说:“哪有那么大的刺儿?我才不信呢!”

     下一步试验进入第三阶段——固体发酵。所用材料是麸皮、玉米芯粉和水。
     蓬勃把发酵材料按比例配好,装入布袋,用高温蒸汽灭菌后,趁热拌入二代“固体培养基”菌种。
     固体发酵需在恒温箱内保持七天。试制“九二〇”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蓬勃对欣欣说:“固体发酵与菌种培养不同。因为发酵过程要产生热量,温度过高会杀灭菌种,而温度过低又会影响‘九二〇’的产生,所以我们一定要主意观察箱内温度的变化,做到及时调整。”
     因为“固体发酵”的时间较长,所以蓬勃不敢再独揽夜班,他与欣欣轮流值班。
     七天后,他们打开布袋。抓起一把闻一闻,一股淡淡的酒香。“固体发酵”成功啦!他们得到第一袋试验产品——含有“九二〇”的发酵麸皮。
     紧接着他们把发酵麸皮在大锅里炒干,装进干净的布口袋。
蓬勃和欣欣到大队向郭玉水报告试验成功的消息。
     郭玉水高兴地说:“真地做出‘九二〇’了?我倒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当他看到一袋子发酵麸皮时,十分失望,不相信这东西能催长庄稼。
     蓬勃说:“‘九二〇’含在发酵麸皮里。还需要用水将‘九二〇’泡出来,才能使用。我们下一步工作,就是把产品邮寄到山西省农科院,进行‘九二〇’的含量测定。等拿到数据,我们的试验结果才能最后出来。”
     郭玉水问:“啥时候才能拿到测定结果?”
     蓬勃说:“在学习班时听说需要两个月。”
     郭玉水想了一会儿说:“这么地吧,这两个月你们也别等啦,还是先回队里。啥时候来了测定结果,你们再回实验室。”
    蓬勃和欣欣回到队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1:55:1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1:59 编辑

     珍宝岛自卫反击战的炮声震惊了全世界。蓬勃的弟弟来信说,他们八五三农场派出一支火线运输队,他也是成员之一。他们扛着弹药箱,登上珍宝岛,冒着苏军的炮火,向前线运送弹药。炮弹就在身旁爆炸,他眼看自己的战友倒下去,但是不能停留,他的任务是把弹药送上去。
     全国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准备打大仗、打恶仗,大打一场人民战争。
     蓬勃作为基干民兵被抽到大队,进行集中训练。
     大队基干民兵30多人,只有6支步枪和一挺轻机枪,其他人都是木枪。
训练内容除了队列和齐步走外,还有一个自编的演习:一个民兵爆破手持炸药包匍匐前进,其他民兵卧姿举枪掩护。民兵爆破手爬到敌“碉堡”旁,放好炸药包,点燃导火索,然后迅速滚到隐蔽处。炸药包爆炸,民兵司号员吹响冲锋号,民兵们在红旗引导下,高喊杀声,冲入敌阵地。
     民兵连长王秋娃兼当司号员。练习时,他吹的“冲锋号”把蓬勃逗乐了。
     秋娃说:“蓬勃,严肃点!你笑什么?”
     蓬勃忍着笑说:“那叫冲锋号吗?我听着是磨剪子磨刀的来啦。”
     秋娃说:“你说冲锋号应该怎么吹?”
     蓬勃用简谱唱道说:“号谱是5-3155、5-3155、5-315555——。”
     秋娃说:“你吹一下试试。”
     蓬勃拿起军号,鼓足气只吹出一个“5”音。
     秋娃笑了,说:“你们知识青年就知道耍嘴皮子。怎么样?吹不了吧?”
     蓬勃说:“嘿!这吹号也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你把军号借给我,三天之后,就听我的冲锋号吧!”
     秋娃说:“借就接给你。要是真吹成了,我给你两发子弹,叫你到沟边放两枪。”
     蓬勃说:“好!一言为定。”
     第一天,蓬勃就吹出来“1—3—5--”三个音。第二天他就能断断续续的把号谱顺下来。第三天,蓬勃当着秋娃的面把“冲锋号”吹了一遍。
     秋娃奇怪地问:“这几天没听见你练号呀,怎么一吹就会了呢?”
     蓬勃嘿嘿一笑,拔下号嘴说:“怎么不练?我单吹号嘴儿,你当然听不见啦。”
     秋娃一拍蓬勃的肩膀,说:“走!沟边放枪去!”
     后来全县基干民兵在绛县中学大操场汇演,西荆民兵给绛县武装部留下深刻印象。因为他们点响了一个真的炸药包,还有那嘹亮的冲锋号。
     民兵集训结束时,秋娃把军号留给蓬勃。他说:“我吹了几年,从来不知道还有号谱。今后你吹号吧。”
     蓬勃说:“可别。我够忙的啦。我建议把军号给梁跃进,他当司号员正合式。”
     秋娃没意见。跃进拿着军号,乐得小脸都红了。

     地里的麦子黄了。各生产队开镰割麦。
     由于春旱,今年的麦子长得不好。公社估产组把四队的产量降了三成。
     老队长去年麦收时天天喊:“快收!快抢!”今年麦收时天天喊:“精打细作,颗粒归仓!”为了收的干净,还安排了一个由小孩组成的拾麦穗组。
     蓬勃还是在割麦组。因为麦子长得稀,他觉得割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他竟然割在前面,成了“拉豁子”的。
     割到地头,他奇怪永娃怎么割得这么慢。回头看社员们都是慢慢地、小心地割麦,生怕掉下一个麦粒。
     蓬勃赶紧顺着自己刚割完的麦垄,重新找补一遍。再割麦时,他也象社员一样轻抓轻放。
     他一边割麦一边想:“天不下雨,地不打粮。收得再仔细,能多出几粒?缺水,这是阻碍西荆农业生产的最大障碍。没有水,‘九二〇’也没有用。
“‘九二〇’的样品寄出已经两个来月了,怎么还不回信呢?”
     从 “九二〇”他又想到刘欣欣。他盼望农科院的检测结果快点出来。这样,他俩又可以在一起进行试验啦。
     自从试验暂停后,他发现欣欣已经占领了他的心灵。他回想着他们在一起试制“九二〇”的每一天,每件事,有一种甜甜的感觉,就连她生气的样子,也是可爱的。
     每天吃饭时间,是他能见到欣欣的机会。在饭桌“交流会”上,他希望欣欣多讲些二队的事。他也抓机会讲民兵训练的事和四队的事。
进入麦收后,各队都吃大灶,知青灶停火了。
     才两天没见到欣欣,蓬勃就觉得隔了很长时间,心里有股热流在涌动。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深恋上这个女生。
     好不容易熬完麦收,知青灶又开伙了。又能在一个饭桌上和欣欣吃饭、聊天,蓬勃的心平静下来。当然,他更盼着轮到欣欣做饭。那样,他可以挑水,尽一个男子汉的义务了。
     农科院的回信终于来了。蓬勃压住兴奋的心情,没有自己撕开,他要和欣欣一起分享信中的好消息。
     他见到欣欣,把信递到她手中,说:“农科院回信了!快撕开看看。”
     欣欣打开信,念道:“蓬勃同志:你们利用简陋的设备,土法自制九二〇,并获得首批试验样品。我们非常支持你们的革命精神。现将检测报告寄去。望再接再厉。山西省农科院生化实验室。”
     欣欣看着试验报告单说:“样品检测‘九二〇’的含量是百分之0.47。”
蓬勃一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说:“咱们先吃饭吧。我得好好想想,这是个好消息呢,还是个坏消息?”
     第二天早饭时,蓬勃对欣欣说:“昨天晚上我分析过了,检测数据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你是要听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欣欣迟疑了一下说:“先听好消息。”
     蓬勃说:“好消息是,咱们的试验样品‘九二〇’含量百分之0.47,说明咱们制作‘九二〇’的试验成功了。根据这个数据,我们每批量产品提取的‘九二〇’可以喷洒58.4平方米的试验田。”
     欣欣问:“那么坏消息呢?”
     蓬勃说:“搞试验的目的是为了在大田推广。我计算了一下,如果按现有的设备和条件,土法制造‘九二〇’,每亩地的喷洒量,需要2个人工作150天。
     “西荆村约有1000亩棉田,也就是说,若要吧‘九二〇’推广到1000亩地,我刚才说的那个工作量就要扩大1000倍。这对西荆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因此我得出结论:土法制造‘九二〇’,搞试验可以,但在农村推广是不可能的!”
     欣欣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说怎么办呢?”
     蓬勃说:“我是无所谓啦。看你怎么想?凭这份检测报告,大队可能同意我们继续试验下去。但最后真要往大田推广,别说1000亩,就是10亩,咱们也绝对完不成。”
     欣欣说:“你又是无所谓,真讨厌!还是把实话跟大队说了吧,省得咱们以后下不来台。”
     要停止试验,这对蓬勃来说是非常不情愿的。他想继续把实验搞下去。那样他就可以每天与欣欣在一起。既然欣欣已经表了态,他只好顺从。
     蓬勃把“九二〇”的试验结果以及他对土法制造“九二〇”的否定意见向大队做了汇报。
     郭玉水本来就对推广土法制造“九二〇”的事抱怀疑态度,现在有了理论根据,不但不埋怨,反而表扬蓬勃和欣欣的试验是“非常成功的”。
     高万仁把西荆大队的试验结果和不宜推广的结论向公社做了汇报。公社再向县里汇报。大概其他公社的试验结果也差不多。一场土法制造“九二〇”的群众运动,就此画上了句号。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5#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2:01:3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2:08 编辑

                        第十章 我们的知青窑

     成功的试验,却得出失败的结论。这让蓬勃心里着实别扭了好几天。他曾跟郭玉水说:“我一定把‘九二〇’弄出来。有了‘九二〇’,大队生产就能丰收。丰收了,大队就有钱啦!”
     现在看来,这话说的太天真、幼稚。
     今年的雨水也不顺,麦收减了三成。丰收没指望了。
     大队没钱还是没钱。给知青盖房的事,又无期限的拖下去。
     贺豫生直接找公社知青办公室,要求他们把安置费拨到大队,给知青盖房。
    贺豫生给他们算了一笔账:
    国家给知青的安置费是两项:
     1、第一年的口粮是由国家下拨的,按统购统销价格计算,每人328元。
     2、给知识青年盖房费每人240元。
     西荆知识青年只吃了半年国家拨粮,下半年分队后,是靠挣工分自食其力。因此每人结余粮款164元。
     结余粮款应该归己。如果再加上每人240元的盖房费,现在西荆的知青还有每人404元的安置费可使用。18人就是7272元。
     现在村里1500元就能盖起一间很不错的砖瓦房。如果公社把款拨到大队,西荆大队再拨一块宅基地,就能建起一个既有灶房又有集体宿舍的知青点。
    公社知青办公室负责人说:“国家确实下拨了知识青年安置费,但是县里留了一些,公社用了一些,现在剩的不多了。”
     贺豫生问:“还剩下多少?”
     负责人向院子里一指说:“就是那堆木料。”
    贺豫生问:“这些木料都是我们西荆的吗?”
    负责人说:“不是。那是全公社的。”
    贺豫生愤怒了,他站起来说:“国家给知识青年拨的安置费,应该专款专用。你们竟敢私自挪用。你们就是这样落实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吗?”
     负责人打着官腔说:“安置费也没写明必须盖房。县知青安置办公室和公社知青安置办公室都需要经费,花一些也是合理的嘛。
     “木料就剩这些,如果你们要,我给你批两根。晚了就没啦。”
     贺豫生回到西荆把情况跟男生一说,蓬勃就急了:“他妈的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大队肯定早就知道没钱啦,所以早早的就叫咱们分队。什么县里留一些、公社用一些?知青这块肉谁都想叼一口,大队干脆从口粮上下手了!真他妈狠那!”
     李学农愣了一会儿,挤着眼睛说:“上当了!我盼了一年多,想咱们知青有个家,没想到现在就盼来两根木料。”
     黄琳把手一挥说:“咱们到县里告他们去!”
     贺豫生却冷静地说:“你告谁呀?克扣安置费是从县里开始的。除非你告到省里、告到中央。再说了,现在山西省造反派之间势不两立,武斗不断,谁还管这种事。”
     黄琳垂头丧气了,说:“那就没办法拉?”
     贺豫生说:“没办法。就这么凑合着吧!”
     蓬勃说:“干嘛凑合呢?明天我去拉木料,多去人,咱们多抢些木料,少吃点亏。”
     第二天,大队派了马车。进了公社大院,蓬勃一眼看中一根一抱粗的旧大梁,这一根顶其它好几根。先把它装上再说。然后七手八脚,不顾负责人阻拦,又装上三、四根,大鞭子一甩,扬长而去。
     这一车木料,充其量不过千把元,离七千元还差得远那。
     卸车后,大家看着一堆粗细不一,长短不齐的木料,又没了主意。这就是18个知识青年的全部安家费了。

     四队种了20亩西瓜。从外乡请了一个“瓜把式”,大家叫他老油。俗话说:“旱瓜涝枣”。意思是说:“天旱西瓜甜,天涝枣丰收”。今年雨水少,在 老油的伺弄下,地里的西瓜长得格外好,特别甜。
     西瓜熟了,不免招来“不速之客”。为了瓜地的安全,老队长叫蓬勃住到瓜棚,白天帮着老油卖瓜、记账,晚上兼顾看瓜。老队长说:“知识青年没私心,让他看瓜社员放心。”
     老油白天卖瓜时,把最好的一个西瓜放到铺底下。到晚上拿出来,切开,和蓬勃一块儿吃。老油说:“刚摘下的瓜是热的,不好吃。在铺底下放上一天,阴凉了才甜。”
     老油是河南人,从小就离开家乡,在外面做工。他已不记得自己的老家在哪里。
     蓬勃问他:“除了种瓜,你还干什么?”
     老油说:“为了吃饭,啥活都干。脱砖坯、烧砖窑、打井、打窑洞……一年四季不闲着。”
     这几天蓬勃一直闷闷不乐,话也少了。
     老油问蓬勃:“小伙子,想家了吧?”
     蓬勃说:“不是想家,是想那几根木料。我们从公社弄回些木料,想给自己盖房。让四队的木匠邵师看了看。他说只有大梁是盖不成房的,还缺檩条、椽子、柱脚、砖、瓦……反正是差得远呢。”
     老油切好了西瓜,递给蓬勃一块,说:“吃瓜。啥也别想啦。”
     这真是个好西瓜,沙瓤的。蓬勃一连吃了三四块,扔了一地的西瓜皮。
他看着弯弯的西瓜皮,多像窑洞的圆弧顶。突然,他眼睛一亮,拍手说:“有了!”
     老油看着蓬勃,奇怪地问:“有啥了?”
     蓬勃神秘地说:“有办法了。”
     老油问:“有啥办法了?”
     蓬勃问老油:“你不是会打窑洞吗?你说说,打个窑洞得花多少钱?”
    老油说:“就是花点门窗木料钱。其它都是力气活。”
    蓬勃问“你给人家打窑洞用多少时间?挣多少钱?”
    老油说:“一明一暗两孔窑,带刹窑脸子、垫院子,大约用三个月时间,能挣二、三百元。”
     蓬勃心中盘算起来:现在队里干一天活挣10分,每个工分值4分钱,一年能挣140元。老油打窑洞,三个月挣的钱顶队里干两年挣的工分钱。
     蓬勃说:“打窑能挣这么多钱呀!老油,我跟你学打窑怎么样?”
    老油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这打窑不是光凭力气,把窑打歪了,人家不给钱是小事,要是塌了窑,砸着人,可不得了!”
    蓬勃心里明白,打窑是老油的饭碗,他是绝不肯传艺的。
    蓬勃刚才聊天时,就酝酿着一个计划:如果把盖房改为打窑洞,钱的问题就好解决了。400块钱大队总能掏出来吧。如果大队不掏钱,就拿“知青要自己打窑”这件事给大队施加压力。看他掏不掏钱?
    蓬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学农,学农说:“这件事最好让贺豫生去跟大队说。”
     贺豫生找过大队,回来说:“大队现在穷得连400元都拿不出来。知识青年要自己打窑洞的事,高万仁说还要研究。”

    西瓜地都“拉秧”了。是否同意知识青年自己打窑洞?大队还没有准确的意见。
    这段时间蓬勃拜访了好几家住窑洞的老乡,有经验的人告诉他,如果要打窑,现在是最好的时间。到窑洞打成时,正好是秋天,气候干燥,好把湿窑晾干。如果赶到冬天把窑打成,湿窑被冻,来年开春,这层冻土就“粉”了。
    蓬勃等不及了,对贺豫生说:“你们知青领导小组该工作啦!赶快拿出个意见来。”
    这一天,大队终于同意召开一个讨论会。大队代表是赵金龙、郭玉水和老贫协。知青代表是贺豫生和蓬勃。
    郭玉水说:“这打窑洞得有窑把式。你们知识青年从来没有打过窑洞,也没有见过打窑洞,我怎么相信你们就能打成窑洞呢?”
    蓬勃不紧不慢地说:“去年这个时间,也是在这个房子里,咱们西荆也遇到了用样的问题。你怎么就忘啦?”
    郭玉水一愣,问道:“你说的是啥问题?”
    蓬勃说:“西荆从来没有通过电,也没有见过如何通电。那时候你相信我和宝宝能把通电捣鼓成功吗?”
    郭玉水不做声了。
    赵金龙说:“这打窑看起来不如办电那么复杂,可也是一件大事,搞不好要出危险。大队担心的就是这个。”
     蓬勃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窑洞出事故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在打窑洞的过程中出现塌方;二是住进窑洞后因地震或漏水引起塌窑。只要我们提前消除了塌方和塌窑的隐患,事故完全可以避免。
    “ 如何消除事故隐患呢?”
    说到这儿,蓬勃看大队干部们都在注意听他继续讲下去。便自问自答道:
“第一是选址:要选择地质完整,无裂缝、鼠洞、蚁穴的地段。还有,欲建窑洞的顶部不能有树木。”
    “第二是选土:建窑地点的土质要坚硬。我了解过,那种加料角的红土层最适合打窑洞。”
    “第三是定窑型:根据窑顶土层的厚度,设计不同的窑型。窑顶土层厚度大于3米的,窑洞的拱顶可以圆滑,洞口开档可以大一些;窑顶土层厚度小于3米的,窑洞的拱顶应该尖一点,洞口开档应适当减小;若土层厚度小于2米,就不能打窑了。”
    “第四是土样监测:在打窑的过程中,每进深1米,要将刨出的窑土进行分析,监视土质的变化。一旦发现沙质土或疏松土层,就应停止打窑。”
“我想,只要严格把住这四关,安全问题就可以放心了。”
    郭玉水听后摇摇头说:“我真服了你们知识青年了。纸上谈兵也是一套一套的。老赵,我看这么地吧:让知识青年按照他们说的那个条件,选下地点。咱们看看再说。你说行不?”
    赵金龙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先看看再说。”
    大队总算松口了。蓬勃把好消息告诉同学们。大家反应好像很冷淡,只有     李学农表示,全力支持蓬勃打窑的计划。
    蓬勃问刘欣欣:“你们女生对打窑的计划怎么看?”
     欣欣说:“大伙给你送了八个字:自不量力,异想天开。”
     蓬勃笑着说:“夸我那。耗子和兔子都会打洞,何况一个大活人那。等着看吧,我是属耗子的,我会打一个漂亮的窑洞!”

     第二天,蓬勃和学农约上宝宝,沿着沟边开始选址。他们在东桥附近看中一处。无论位置还是土质,都比较理想。为了保险,他们又请来老贫协、荆大伯看窑址,他们都说不错。
     赵金龙和郭玉水看了选定的窑址后,点点头说:“这个地点不错,打出的窑肯定结实。这样地吧,大队同意你们自己打窑。平时让守道多过来看看,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蓬勃和李学农向老队长请假。老队长已经知道知识青年要自己打窑洞的事,痛快地答应说:“地里活不多,去吧。平安说你们知识青年都是‘长款户’,没问题。”
     生产队的口粮分配很有特点,即实行社会主义“按劳分配”的原则,又有所谓共产主义“按需分配”的成分。
     粮食收获后,除了上交公粮,留足种子、饲料、机动粮,剩余的按人头分配。
      会计根据全队总的收入额和工分数,计算出工分值。然后用各户所挣公分数乘以分值,便得出各户全年的收入额。
      队里分粮、分柴后,会计在账面上将各户所分粮、柴款扣除。于是,劳动力多的家庭,扣除粮、柴款后,账面上还有富余收入,叫“长款户”。而劳动力少的家庭,扣除粮、柴款后,账面出现负数,叫“短款户”。
     蓬勃和李学农的出勤率与生产队的壮劳力一样,而且蓬勃还有看瓜的夜班;有出圈起粪的加班。他挣的工分,两年不干活也花不完。在队里是个大“长款户”。
     知识青年要自己打窑洞的消息在村里传开。这一天,沟边站着许多人观看。赵金龙、郭玉水和老贫协也来了。
     宝宝是蓬勃的铁杆支持者,他提来一桶白灰,帮着蓬勃画线。一条沿着沟沿,12米长的笔直白线,就是两孔窑洞前脸儿的上檐。
     蓬勃和学农每人一把十字镐、一把铁锨,他们沿着白线向下开挖。当下降到1米处,他们的脚下形成一个60多公分宽的平台。站在这个平台上,他们可以安全地刹窑脸和继续向下开挖。因为沟壁是个斜坡,越向下挖,平台就越宽。当下降到2米时,平台的宽度达到1.5米,干起活来更安全。
     赵金龙和郭玉水看到这时,笑眯眯地走了。他们见过打窑的,也是这套路子:从窑脸的上檐开挖,慢慢下降,挖成一个工作面。
     知识青年没见过打窑的,他们怎么知道这个路数呢?郭玉水后来带着一脑门子疑惑问蓬勃。
     蓬勃告诉他说:“一开始我以为打窑洞是从下面开挖,先到沟里把窑院子搞出来,然后再横着打窑洞。但在纸上一演示,发现问题了。我的个头是1.75米,打个2米多高的地道没问题,但是要打3.5米高的窑洞就够不着了。
     “还有,高处的窑脸怎么刹呢?
     “我和学农在纸上画了沟壁的剖面图,终于研究出来这套‘平台作业’的方法。”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6#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2:10:2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2:14 编辑

     几天后,平台下降到6米,平台的宽度达到4米。同时,一个齐刷刷、宽12米的窑脸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蓬勃用白灰在窑脸上画了两个洞口。他和学农一人把着一个洞口,开始横向打洞。挖出的窑土填院子,院子越填越大。为了运土,他们还从忠厚家借来一辆拉拉车。
     为了把窑洞打直,李学农把一盆水放在小凳上,水上浮起一块钉着两颗小铁钉的木板。他说这是“水平仪”,用它每天测量窑洞的方向。
     蓬勃算了一下:打这两孔窑,加上刹窑脸,需要挖土320多立方米。凭他们两个人,需要两个多月才能完成。要加快进度,就要加人,但人多了也施展不开。后来他和学农只管向深处挖掘,把土堆在窑口,等其他几个男生下工回来,再突击运土。
     一队和二队的女生上下工时都要路过东桥。她们常站在桥上远远看着男生打窑。蓬勃和学农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冲东桥上面喊道:“别站着看啦,下来帮帮忙吧!”女生嘻嘻哈哈笑着,就是不肯下来。
     吃饭时,赵辉说:“我看人家老乡家的窑洞,宽宽大大,圆弧型的窑顶,挺好看的。可是你们男生打的窑洞,又窄又矮,窑顶也不好看。你们到底会不会打窑?”
     蓬勃笑着说:“你干脆说我们挖了个地道得啦!”
     赵辉忽闪一下眼睛说:“对!就是象地道。”
     蓬勃说:“这打窑就跟画画儿一样。画要一笔一笔的描,窑要一锹一锹地挖。画人物时,要先在纸上画一个鸡蛋,然后再描上五官。打窑时,要先挖个地道,然后再修整成型。明白了吧?”
     赵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打窑怎么和画画儿连上了?”
     蓬勃把手里的筷子当成画笔,比划着说:“当然有联系了。不信你手工在纸上画一个窑洞的圆拱顶。肯定一笔下不来,要反复描几次,才能把这个椭圆画对称。
     “若打起窑来,可就不允许你这样反复修改了。一镐下去就是一个坑,刨错了没法补。
     “我观察了好几家的窑洞,拱顶各式各样,有的还是歪的,修补的痕迹非常明显。一个把式一个手法,技术高低全看窑顶。
     “我们知识青年打的窑,就不能象乡下的窑把式那样,全靠手工去抠弧顶。我们有更科学的方法,设计出什么样的图纸,就要打出什么样的窑来。我要让这两孔窑,跟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一样。”
     蓬勃的一席话,把大伙的胃口吊起来了。
     汪淼咽下最后一口饭,笑眯眯地问:“你到底有什么好办法弄这个拱顶呢?”
     蓬勃把吃了一半的饭碗推到一边,在饭桌上腾出一块空地儿,说:“窑洞做成拱顶,是为了抵抗土层的压力。鸡蛋小头的拱形是最佳抗压形状。如何画出略显尖头的拱顶呢?”
     蓬勃将两根筷子在饭桌上摆成一条直线,岔开拇指和食指当做假象中的圆规,一边比划一边说:“我给你们出一道平面几何作图题,你们回去作一下就知道了。
     “先画线段AB,AB=3米。在AB上取C、D两点,使AD=2米;CB=2米。然后以D点为圆心,AD为半径作一条弧线。另外,再以C点为圆心,CB为半径作另一条弧线。两条弧线在AB上方相交于O点。这样,AOB就形成了一个尖头的拱顶。”
     汪淼叫起真儿来说:“你说的这个方法,在纸上用圆规和直尺是可以画出来。可是如何把图纸落实到真正的窑洞上呢?”
     蓬勃神秘地一笑说:“这就是我的绝招了。谜底不久就可以揭开,你们等着瞧吧!”
     说完,他看一眼刘欣欣。欣欣并没有要继续提问的意思,她蹙着眉头,好像要自己揭开谜底似的。

     当“地道”打到7米时,蓬勃和学农停下来。他们觉得窑洞的进深差不多了。
    蓬勃让宝宝做两件事:一是找铁匠打两根一尺多长、带有铁环的地锚;二是把十字镐的镐把末端打个孔,再找两条绳子。
    宝宝走后,他和学农把甬道地面清理平整,并用白灰画一条中心线。
宝宝回来后,蓬勃在离中心线一侧0.5米处打上地锚。把绳子的一端拴住镐把,另一端拴一个铁钩,勾在地锚铁环上。
    蓬勃让学农把拴住木把的十字镐拉直到极限,调整绳索的长度,使镐尖到地锚的距离正好达到2米。
     准备就绪,蓬勃开始用拴着绳索的十字镐向一侧洞壁轻轻刮刨。镐尖在绳索的控制下,画着圆弧线,刮下一层碎土,一块平滑的弧面露出来。
     大约刮出20公分宽的弧面后,把地锚与中心线平行向前移动20公分,继续用镐尖重复刚才的弧线刮刨。这样一步一步进行弧线刮刨,前进一米后,再把地锚移到中心线的另一侧,用同样的方法刮刨另一侧洞壁。两个弧面在洞顶相交,一个十分规整的尖头拱顶出现了。
     宝宝看蓬勃刮完一米宽的拱顶后,高兴得直拍手,大声说:“哈哈!刷窑顶也机械化啦!”
     学农拿着地锚和绳子,在另一个窑洞干起来。
     这个方法的最大好处是,只要把中心线画准,把地锚到镐尖的距离调准,你就只管干活,绝不会失手。直到镐尖够不到土层时,你再把地锚向前移动一步。那刮出的弧面,从始至终,保证是一个弧度,绝不走样。
     第二天,站在东桥看下去,两个打好的、一模一样的窑洞拱顶,就像图纸一样,规规矩矩地“画”在窑脸上。
    直到这时大家才看到“庐山真面貌”:原来蓬勃他们是站在窑脸平台上,完成了窑洞的上半部分。
    自从打窑洞以来,女生都是站在东桥上观望。今天赵辉和汪淼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下到窑洞。她们奇怪的是,蓬勃他们怎么就像变魔术似的,一天之间就把两个窑洞拱顶修整出来,而且还一模一样?
    当她们看到甬道上的中心线、钉在中心线一侧的地锚和拴着绳索的十字镐,一下全明白了。原来蓬勃所说的“绝招”就是这个呀!
    汪淼拿起十字镐比划了一下,镐尖顺着拱顶只能作弧线运动,想多刨出一分都不行。她说:“这不就是一个放大了的圆规吗?道理挺简单的。”
    蓬勃得意地说:“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这就是创造的魅力。那天我给你出的几何题,其实已经点出了破解答案的方式。只要你再多想一步,就会想到这一招。嗨——这就是差距呀!”
    赵辉笑着说:“瞧把你美的。不过,我看咱们的窑洞打出来以后,一定非常漂亮。下一步你们还怎么干呢?”
    蓬勃说:“至于下半部分,干起来就简单了。我们站的这个‘院子’,其实仍然是窑洞半腰上的大平台,我们可以向下挖一层平台,同时横掏一层窑土,顺手再把窑腿子也修出来。这样逐步降下去,直到窑洞的高度满意为止。”
    赵辉说:“是不是往后的活大家都能干了?”
    蓬勃说:“是呀。大量的土方活儿都在后面。我希望大家都来帮忙。”
由于工作面完全展开了,贺豫生、黄琳、张明、梁跃进他们下工后也都能干一气。有的女生也来帮忙。
    真是人多好干活。同学们突击大量的运土工作,蓬勃和学农集中精力仔细修整窑腿和窑脸。眼看着大平台一天天降低,窑洞一天天“长高”。只十来天功夫,两孔漂亮的“双胞胎”窑洞,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同时,一个平整的,近100平方米的窑院也垫出来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7#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2:15:2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2:21 编辑

     下一步,该准备封窑口了。
      蓬勃和学农商量出一个方案:窑口的门窗,用青砖砌边,也楦成拱形。门窗是木制的。其它空挡,用土坯封堵。这样,拱形的窑顶和拱形的门窗,风格一致。
     蓬勃找木匠邵师商量说:“您看这根旧大梁,给两孔窑做套门窗够用吧?”
     邵师说:“够用,还有富余。”
     蓬勃说:“我们请您用这根旧大梁做套门窗。富余下的材料归您,另外再给您一根木料,作为工钱。您看行吗?”
     邵师说:“没问题。什么钱不钱的,你们知识青年也太难了。”
     蓬勃问宝宝:“你想想,砖窑上能不能搞到200块青砖?”
     宝宝说:“好像有咧。门蛋家盖房,说拉一万五,结果还剩下二、三百。”
     蓬勃说:“你到大队找郭玉水,就说知识青年的窑洞打出来了,想到砖窑上弄点青砖做门口。”
     宝宝说:“如果大队要钱,我咋说?”
     蓬勃说:“我们不跟大队要钱就不错了。你就去吧,只要不让大队掏钱,弄几块砖,他准能答应。”
     学农从老乡家借来一套打土坯的模具和石锤。
     在西荆,家家都会打土坯。土坯是这里的基本建筑材料。村里的房子,大多数是用土坯砌墙。用砖很少,只有四角和墙根是砖砌,其它部分都是土坯。楦窑也是这样,墙根基用砖,根基以上以及窑顶,全部是土坯。
     打土坯时,把坯模放在地面的一块石板上,把湿土装进坯模,土要装得冒出尖来。先用脚把土踩实,然后用石锤夯实坯模四角的土层,再夯中间。当坯模中的土层被夯平后,解开坯模的锁扣,取下坯模,一块土坯就脱在石板上。然后把脱好的土坯立放在地面,晾晒几天。最后把干透的土坯码成垛,用席子盖好备用。
     学农早就跟老乡学会了打土坯。他和蓬勃两人,一个铲土、一个用石锤夯打,只两天功夫,就把需要的土坯全打出来了。
     各项材料准备好之后,他们并不急于封窑口。因为刚打出来的新窑比较湿,需要敞口晾干。
     在晾窑的这段时间,蓬勃和学农还要趁热打铁,再干一件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想自己打一口水井!
     郭玉水听说知识青年要自己打井,马上跑来制止。他说:“打井这活危险性太大,稍不小心就要出人命。我不同意你们打井。”
     蓬勃说:“我们打这个窑洞主要是为解决知青的灶房问题。灶房没有水源怎么行呢?如果有了水井,我们用水就方便了。”
     学农说:“我大致测了一下:我们这个院子比五队沟里那口井的位置低很多。如果是一条水线的话,我估计往下打十来米就会出水。因此我们打的是一口浅井。
      “另外,我们要打的这口井只是供自己用水,所以不一定要打那种大口井,只须打一个小口井就够用了。”
     蓬勃又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的安全问题。这个我和学农都有充分的考虑。
     “第一。您看这个院子的土质多好,清一色夹料角的红土层。因此肯定不会出现塌井问题。
     “第二,这口井只有我们两个人来打。我在井下挖,学农在井上用辘轳绞土。为了保险,我们用绳子把土筐拴成死扣,保证土筐不会坠落。
     “第三,我们把井筒打成喇叭筒型,开口小,越往下打越大。我算好了,下到3米多时,我只要贴着井壁,就离开了井口向下的‘圆柱体’投影。我们知道,凡掉下的东西都是垂直自由下落的。所以,万一有个闪失,我只要贴住井壁,就能躲过去。”
     郭玉水被说服了,他点点头说:“这么地吧,我先找人看看水线。如果你这里和五队的井走一条水线的话,就同意你们试试。不过,假如打到十多米时,还不见水的话,就马上停下来。”
     郭玉水找忠信看水线。忠信在沟里来回看了几趟,最后说:“我看刚好是一条水线。这口井打出来,一定是甜水。”
     忠信确定了打井的位置。蓬勃把大锅盖扣在地上,比着锅盖画了一个圆圆的井口。

     知识青年要自己打井的消息,又一次震动了西荆。沟边和东桥上,每天都有人观看。
     “万事开头难”。因为井口的直径只有60公分,所以当挖到1米深时,蓬勃站在下面即转不开身,也坐不下去。他只能半蹲着,用马瓢从两腿间向外舀土。这时的进度非常慢。
     当挖到2米时,井底扩大了。蓬勃可以叉开两腿坐着刨,而且土筐也能放下来。这时的进度加快了。
     当挖到3米时,井底的空间更大,蓬勃可以跪起一条腿干活。他的“双侧握法,左右开攻”完全施展开来。挖井的速度更快了。
     为了安全,蓬勃和学农约定:向下放筐前,学农一定要喊一声。向上提筐前,由蓬勃发指令。土筐上下移动中,蓬勃必须贴在井壁。
     这一天秋娃来了。他站在井口边,看着学农把一筐又一筐的土绞上来。他抓起一把湿土,非常有经验地说:“我看再往下打个两三米,就该出水了。”
     学农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秋娃说:“这土里的湿度增加了,含沙量增加了,料角块儿变大了。”
学农冲井下大声说:“加把劲儿,秋娃说快出水了!”
     秋娃对学农说:“你告诉蓬勃,碰到大块的料角板时,就别挖了。你们没有经验,找不到泉眼。万一挖错地方,井里积下水,再找泉眼就难了。
     “我打过井,到时我下去。一下找准了泉眼,以后井水就旺。”
     蓬勃记住秋娃的话,时刻注意料角石的变化。这一天他果然挖到料角板了,于是爬上来,把消息告诉秋娃。
     秋娃拿来一把短把的镢头和一只裹着塑料布的手电筒。下井前让学农把拴着的土筐改成水桶。他说:“再往后就是连泥带水的往上绞。我可不愿把自己淋得象落汤鸡似的。”

     知识青年打的井要出水了。沟边和东桥上站的人更多。
    郭玉水和忠信来到井边。忠信抓一把打上来的湿土闻闻。笑眯眯地说:“我说什么来着?是甜水,肯定是甜水!”
    这时井下传来秋娃让往上绞桶的喊声。学农把桶绞上来,是一桶大块的料角石。
    忠信冲井下喊:“我说秋娃,见到泉眼了吗?”
    井下喊:“见到啦!不止一个。往下放桶!”
     再绞上来的就是连泥带水。往后是一桶水、一桶泥沙、一桶料角石。越绞水越多。后来是好几桶水加一桶料角石。
     忠信冲井下喊:“我说秋娃,水有多深啦?”
     井下喊:“到大腿根啦。”
     忠信喊:“我看差不多了。”
     井下喊:“我再挖深一点,把井底扩大一点!”
     看得出来,往后越来越不好挖了。要绞上来许多桶水,才能绞上来一桶泥沙。
     最后秋娃终于喊一声:“别放桶,我上来啦!”
     秋娃爬出井口。学农放下空桶,绞上一桶浑水,让秋娃冲洗。
     秋娃边洗边说:“我打出三个泉眼来,一个大的,两个小的。刚出水时,我喝了一口,真的是甜水。
     “这几天你们没事就往外绞水,越绞水越旺,越绞水越清。”
     这时郭玉水背着手走到窑洞前,用欣赏的眼光上下左右打量着。他不止一次看这个窑洞,远看、近看,心里一直纳闷:“这知识青年怎么学会打窑的呢?这刷窑顶的纹路怎么就像梳头发似的是一顺的呢?还有,这知识青年怎么说打井就打井,这么有把握呢?”
    郭玉水把知识青年到西荆后所做的事回想一遍,知青每做成一件事,都会引起他对知青的重新评价。他自言自语道:“这帮小青年,到西荆真是屈才了。”

    天冷之前,蓬勃和学农在宝宝、老贫协还有荆大伯的帮助下,顺利封上了窑口,而且还砌了锅灶和土炕。
    同学们七手八脚,象喜迁新居一样,把知青灶从三队铁蛋家搬到新窑洞。这是他们第三次搬家。
    女生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知青灶拥有自己的专用水井。大家不但免除了挑水之苦,而且也取消了定量用水的限制。在这个贫水的村落,知青倒成了富水户。
    蓬勃和学农又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新的计划:他们要在沟里开辟一片菜地。还要铺设一条管线,引井水灌溉。明年知青灶的吃菜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凡路过东桥的人都能看到:知青灶开伙做饭了。西荆人都自然地称这里是“知青窑”。
     勃村公社的崔壁、岗底、小张、上下高池、南北步康的人到绛县,都要路过西荆的东桥。在这些村也有插队的知青,而且有许多是北京的,还有一零一中的。他们有到县里办事的,路过东桥时,常下来到“知青窑”歇脚、喝水或者吃顿饭。
      岗底的赵光希、崔壁的谢冀生、上高的黄久久和张宝生是到“知青窑”歇脚的常客。
      赵光希说:“别的村的知青分队后,集体灶也散了。只有你们西荆不但仍然坚持集体灶,而且还自己打窑洞,建成‘知青窑’。你知道别的村的知青都管你们这里叫什么吗?”
     贺豫生问:“叫什么?”
     赵光希说:“我们知青的‘延安’呀!”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8#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2:22:5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2:29 编辑

                              第十一章  参军

     秋末冬初。
     各生产队的秋粮分下来。“知青窑”里堆放着同学们从队里分到的玉米、高粱、土豆和红薯。
     蓬勃一个人搬进“知青窑”。其他男生没有搬家,各有他们自己的理由:
     贺豫生当饲养员,住在饲养院。李学农说他有慢性支气管炎。张明说他的胃不太好。他俩都怕潮湿,要等来年窑洞干透了再搬进来住。黄琳和梁跃进则干脆说:“新窑不能住。要观察几个月后再说。”
     “知青窑”分里外间,每间有二十多平方米,中间有通道相连。外间当灶房,里间住人。窑里砌了一个火炉,即烧开水又取暖。蓬勃觉得这个冬天可以舒舒服服的过去了。
     四队地里的活儿也不多,只剩“花柴”还没有拔。
     棉花摘完后,干枯的棉花秸秆站在地里,称作“花柴”。生产队按人头分柴,一人包一块地,自己拔、自己收。四队的三个男生分了十几亩“花柴”。
当地拔“花柴”用一种特制的铁夹,利用杠杆的原理,铁夹的前端支撑在地面,用夹嘴咬住棉花秸秆下部,用力向上提木把,棉花秸秆便被连根拔起。因为棉花根入土很深,所以拔“花柴”是一项非常吃力的工作。
     十几亩“花柴”,蓬勃他们干了五、六天才拔完。
     “花柴”堆在窑院中。其他几个队分来的也集中在一起,打起一个很大的柴禾垛。
     刚收拾好院子,“知青窑”迎来一位稀客——回家探亲的军官梁永。因为梁永是在北京某部队服役,所以他对来西荆插队的北京知青格外关心。
     他一见蓬勃他们,显出吃惊的样子。这几个北京学生,两年来变化太大了。个个黑瘦,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而蓬勃他们却不以为然,热情地给客人沏茶倒水。
     梁永说:“这两年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怎么都成这个样子了!”
     蓬勃说:“什么苦不苦的,反正我们都习惯啦。上次你看我们,是在穆玉贵家的窑洞。这次你看我们,是在我们自己打的窑洞。”
     “本来国家给我们知青拨下了安家费,可是被县里和公社花光了。没钱盖房,我们就自己打窑洞。我们发扬老前辈的革命传统,艰苦奋斗,自力更生。”
     “你看这窑洞打的多好,你看我们分的粮、分的柴,我们……”
     正当蓬勃为自己的成绩滔滔不绝,沾沾自喜时,梁永却突然哭起来。
     学农慌忙问道:“你怎么哭了?家里出什么事啦?”
     梁永哽咽着说:“我家没事。我是为你们哭咧!”
     蓬勃满不在乎地说:“咳!我们这不挺好的嘛。有什么可哭的?”
     梁永说:“你们就别假装乐观啦!我知道你们北京知青,有好几个是高干子女,那家里的条件多好啊。两年前你们从北京来到我们这个穷村子,我以为你们住不长。可是两年不见,你们怎么唏祸成这个样子,又从平地落进这个土沟沟里。惨呀,太惨了!”
     窑里顿时沉默无声。学农两眼呆呆地看着火炉。火炉上的水壶“嘘嘘”地响着,好像在抽泣。
     宝宝这时推门进来,看到这个场面,有些奇怪,他说:“咋着咧?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梁永,你到底是西荆人,还是北京人?”
     梁永掏出手帕,沾干眼泪说:“是西荆人。宝宝,你现在可是西荆的大能人啦。村里通电灯,大队的加工厂也电气化了。”
     宝宝指着蓬勃说:“真正的大能人在这里。这不,我又碰着难事,来找师傅请教。”
     蓬勃问:“你碰着什么难事了?”
     宝宝说:“到我那看看去吧。”

     配电室离“知青窑”不远。宝宝有什么事情,顺脚就能找蓬勃。
他们来到配电室。
     宝宝指着配电盘上一个被拉开的闸刀说:“五队这路照明电,一合闸就烧保险。肯定有短路的地方。我刚才检查了主线,没有发现问题。又查了分户保险,也没问题。估计短路的地方在主线与分户保险之间的支线上。”
     “我自己已经查了一天,可是还没有找到故障点。因为分户太多,所以一路一路查下去,还得好几天。”
     “因为当时架线时是咱们俩搞的,所以要想尽快查到故障,只有请你帮忙一块儿查啦。”
     蓬勃皱着眉头说:“五队的住户太乱,在沟里和沟上都有,入户支线即分散又复杂。就是咱们俩一块儿查,也得好几天。再说,故障点可能比较隐蔽,查起来困难比想象的要大许多。”
     宝宝着急地说:“五队已经停一天电了,要是再继续停几天,麻烦就大啦!你看怎么办?”
     蓬勃想了想说:“我倒有个高招,能一下子把故障点找出来。”
宝宝忙问:“有什么高招?快告诉我!”
     蓬勃说:“用户短路多数是意外搭接,而且是虚接。因为虚接点的电阻大于导线电阻,所以当有大电流通过时,虚接点会产生高热,瞬间将导线熔断。”
     “我的办法是,在闸刀下暂时换上500A的大保险,我们强行合闸两、三秒钟。用大电流击断短路处的导线。”
     “但是,事前我们一定要逐家通知:几点几分,我们要采取什么行动,叫他们注意观察动静。如果发现异常响声或者电火花,马上到配电室报告。”
     宝宝还有顾虑:“这样做是不是违反操作规定?”
     蓬勃说:“是违反。但只要我们采取措施,控制好电流和时间,就可以避免意外事故。我看,咱们有必要冒险试试。”
     定好方案,他俩到五队挨家挨户通知。
     下午4点30分,他们换上500A的大保险。
      蓬勃读秒,他像个指挥员一样把手一扬,同时喊出“1”!
     宝宝控制电闸,他把闸刀向上一推。合闸的一刹那,配电盘发出低沉的过载交流声,同时电流表指针高高扬起。
     蓬勃喊出“2”!只一秒多钟,过载交流声终止,电流表指针恢复正常。
     蓬勃把手向下一挥,刚喊出“3”!宝宝立刻分离闸刀。
     蓬勃如释重负的说:“我们成功了!等着来人报信儿吧。”
     等不多时,果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我们家院里的电线,‘砰’的一声,打了一团火,就断了!”
     宝宝和蓬勃相视而笑,说:“走,带我们看看去。”
     一进院门就看到挂在屋檐下的电线断头。宝宝蹬着梯子,排除短路故障,重新把电线接好。回配电室合上闸,供电完全正常了。
     看天色已晚,宝宝对蓬勃说:“晚饭就到我家吃吧。我还有个好东西叫你看看。”

     吃过晚饭,宝宝搬出一台电动留声机,还有一摞老唱片。
     蓬勃一边翻看唱片一边问:“都是些‘四旧’唱片。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宝宝说:“我的同学在县广播站。留声机是坏的,当破烂送给我。旧唱片本来要咂,被他藏起来。在他那里也没有用处,我就都弄来了。”
     “现在除了样板戏还是样板戏,把人听烦了。我挺想听听这些‘四旧’。你看这留声机能修好吗?”
     蓬勃说:“拆开看看吧。你把万用表拿来。”
    宝宝拿来万用表。
    蓬勃拆开留声机,一边测量一边说:“是整流器坏了。你看,交流变压正常。再看这儿,应该输出12伏直流,可是却没有输出。我肯定是这组整流管的问题。”
     宝宝问:“有办法修吗?”
     蓬勃说:“找把电烙铁,我拆下组件,你到城里照样买一套就行。”
    第二天,宝宝买回组件。留声机修好了。
     宝宝把留声机搬到配电室,叫蓬勃一起听唱片。其中有一套山西“碗碗腔”的《西厢记》。
     剧情是这样的:
     崔莺莺母女要为死去的崔相国做法事,来到普救寺。恰好准备进京赶考的张生也在普救寺读书。张生与崔莺莺相遇,二人一见钟情。
     此时河桥太守孙飞虎图莺莺美貌,兵围普救寺,要强索莺莺为妻。情急之下,崔夫人当众许愿:“谁能退得贼兵,就将莺莺嫁给他。”
     张生修书向好友求救。白马将军得信后发兵解围。但崔夫人嫌张生贫寒而赖婚。张生大失所望,日夜思念莺莺,病卧书房。
     崔莺莺相思张生,派丫环红娘前去探望。张生挥笔赋情诗一首,托红娘传递。莺莺也写诗回赠:“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佛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后来张生在红娘的帮助下,半夜翻过院墙,在西厢与莺莺私下幽会,并定下终身。
     崔夫人知道后怒责红娘。但因木已成舟,只好借口不招白衣女婿,催张生进京应考。张生与莺莺依依而别。
     半年后,张生终于中了状元,衣锦荣归。张生与崔莺莺有情人终成眷属。
     蓬勃和宝宝两个年轻人第一次这样专心的听完一部爱情历史剧。
     宝宝开玩笑地说:“你们知识青年插队西荆,是不是也有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呀?”
     蓬勃毫不示弱,反唇相讥地说:“《西厢记》里如果没有红娘,张生和莺莺永远隔着墙头。你是不是想当那个红娘呀?”
     宝宝继续进攻:“我已经看出一点意思来。你说说心里的莺莺是谁?看我猜的对不对?”
     蓬勃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是欣欣。”
     宝宝脱口而出:“我没猜错。就是她。你俩现在咋着咧?”
     蓬勃一脸无可奈何的摸样,在胸前摊开两手说:“就我一厢情愿。我现在正如戏中的一段唱词:‘没一个日头儿心放闲,没一个时辰儿不挂念,没一个夜儿不梦见。’可人家呢,对我的一番心意却置若罔闻,没任何表示。”
     宝宝笑道:“你俩做‘九二〇’,在一个实验室呆了那长时间,就是石头也捂热啦!”
     蓬勃叹口气说:“嗨——你不知道,来西荆的这些同学,清一色封建残余。包括我自己,明明喜欢人家,却没有勇气说出来,还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真是:‘咫尺半,如天边,谩长吁,何阻叹!’我连张生都不如,这就是最大的障碍吧。”
     宝宝收住笑容道:“这就难了。”
     蓬勃一往情深地说:“难就难吧。正因为我太……咳,怎么说呢?太在乎她了,所以不愿强人所难,怕我的不慎伤害了她。我希望两人的关系自然发展下去,最后有个两厢情愿的好结果。”

     轮到蓬勃做饭了。
     这天早饭后学农没有去队里出工。他对蓬勃说:“我昨天收到家里的信,让 我马上回北京办理入伍手续。是我爸爸找老战友,给我联系的内部招兵。”
     学农的爸爸是老红军,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当馆长。他以一个老革命的政治嗅觉,逐渐看出这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已经无法控制,国家命运即将面临灾难。
     学农兄弟三个,在那个历史潮流下,也和多数干部子弟一样,必须做出选择。学农的哥哥选择了东北建设兵团。学农选择了到山西插队落户。他的弟弟当时还没有分配。
     后来当他弟弟即将分配时,老父亲很不放心,让他的大哥从东北来到西荆,先行考察了二十多天。之后,又让学农的弟弟亲自到西荆体验了两个月的插队生活。比来比去,还是建设兵团最保险,老父亲最终决定让小儿子跟随他大哥去了东北建设兵团。
     从学农三兄弟的安排,可见老父亲的一番苦心。
     两年来的插队生活,渐渐消磨了学农的“革命大志”。特别是马小溪当“后门兵”,毅然离开西荆之后,对学农的影响很大。他立志在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的决心发生了动摇。
     老父亲本来就对二儿子到山西插队落户持怀疑态度,现在对他的思想转化十分理解,马上联络老关系,为他重新安排了一条弃农从戎的道路。
     学农把他要当兵的消息第一个告诉蓬勃,是想试探一下同学们的反应。
     蓬勃不假思索地说:“你能参军真是太好啦。我羡慕你有个好爸爸。小溪和你的行动让我受到启发,我也给家里写信,想办法当兵去。”
     停了一会儿,蓬勃问:“我奇怪的是,当时最坚决插队的是你,为了插队,连名字都改了。而现在最先要走的也是你。如此大的思想变化,是怎么发生的?”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9#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2:30:5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2:38 编辑

     学农说:“我当时的确是满怀豪情,要轰轰烈烈的在农村干一番事业。特别是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新指示发表后,更是热血沸腾。”
     “但是公社和大队的所作所为,让我大失所望。在打窑洞时我就在想,知识青年身上的油水已经被他们搜刮干了,以后我们的下场会很惨。”
     “还有,四队的忠厚是贫协委员,他不会说假话吧。有一次他跟我说了实话。”
     “他说大队一开始时并不愿意接收知识青年。原因是村里的耕地有限,知识青年落户后,要按政策分地。这样,本村人均分地就要减少,客观上损害了群众的利益。“
     “后来公社给大队做工作,说国家给知识青年按人头拨下安家费,队里不会吃亏的。而且接收知识青年是上面派下的任务。因此大队就勉强接收了。”
     “后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反正现在我是心灰意冷。”
     “毛主席为什么要特别强调‘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我当时只顾从正面去理解,那当然是好事了。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再从反面去想,正说明有些农村并不欢迎知识青年。西荆就是其中之一。既然不欢迎我们,我还赖在这儿干嘛呢?”
     蓬勃听罢深有感触,说道:“学农啊,我佩服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你刚才说的,也是我想要说的。可惜我不如你能这样理出头绪来。”
     “说实在的,我打窑洞也是怄了一口气,要证明我们知识青年的能力,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办不到。”
     “可是,我会打窑洞又怎样呢?我会打井又怎样呢?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只改变了自己,把自己变成那个种瓜的老油了。”
     学农自问自答道:“梁永为什么痛哭?他哭的有道理。梁永的哭,更坚定了我要走的决心。”
     蓬勃关心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学农坚定地说:“今天收拾东西,明天就走人。”
     蓬勃对学农急于离开西荆的心情仍感突然,忙问道:“你就这样突然走了?也不打声招呼吗?”
     学农低垂着眼睛说:“今晚我跟大队和四队的干部告别。你替我通知黄琳。我俩是共同宣过誓的,我不能不打招呼就悄悄地走了。”

     第二天,蓬勃和黄琳一起送学农到横水火车站。四队的王柏林、五队的宝宝和高小东也去送行。
     黄琳一路沉默不语。他的爸爸也是高干,要不是因为他的眼睛高度近视,恐怕今天走的就不只一个人了。
     学农走后门参军的消息,在村里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大家认为他能当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从县里传下消息,今年的征兵工作即将开始。村里的小伙子都争着参军,学农自己从后门走了,村里少了一个竞争者。这对大伙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蓬勃虽然给家里写了信,让他爸爸托关系联系内招兵,但为了更保险,他也向大队报了名。
     通过初选,村里能够上体检站的应征青年有十多个人。
     这一天,西荆派了两挂大车,把应征青年送到县里参加体检。
     别看农村那些小伙子,个个五大三粗,壮实的象小牛犊子似的,但是真正上了体检站,按照部队严格要求的体检标准,一项一项检查下来,就出问题了。因为他们从小不讲卫生,不注意身体的全面发育,所以征兵体检的淘汰率很高。
     体检最后一项是x光胸透。蓬勃看看身边的人,西荆的只剩四个。
     胸透之后,蓬勃信步来到篮球场,因为那儿正有两拨儿人在打篮球。
     蓬勃在学校时,因为他弹跳好、速度快、投篮准,所以成为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到西荆插队后,他马上就发现西荆小学有个篮球场。空闲时,他常去玩儿,因此,他的篮球技术并没有生疏。
     今天见有人打篮球,他的手又痒痒了。他站在场边,满有兴致地看这些人打比赛,还为他们的进球叫好。
     蓬勃的举动,引起场上一个人的注意。他突然停下来,走到蓬勃面前。
那人一边擦汗一边操湖南口音问:“小伙子,是来参加体检的吧?”
     蓬勃大方地回答说:“是啊。”
     蓬勃看那人穿一身“国防绿”的绒衣、绒裤,解放鞋,大约30多岁,估摸他可能是个军官。
     军官上下打量着蓬勃问道:“你的体检情况怎么样?”
     蓬勃拍了一下胸脯,伸出拇指说:“全过关了。就差一项验血结果,要等两天。”
     军官对这个满嘴京腔的小伙子挺感兴趣,继续问道:“听你说话不是本地人,是哪个村的?”
     蓬勃回答:“我是在西荆插队的北京知青儿。”
     军官说:“我看你一直在这里站着,是不是也喜欢打篮球?”
     蓬勃眼睛一亮说:“太喜欢啦!”
     军官随口说道:“那么你就替我打一会儿。我在边上歇歇。”
     蓬勃早就等着这一句了,边脱棉袄边说:“好嘞。您就准备着加分儿吧!”
     一上篮球场,蓬勃全身的活力就爆发出来。
     蓬勃打篮球,一招一式都透着灵气儿,叫人眼花缭乱。只见他:快攻时,形如脱兔,两脚生风;抢断时,轻舒猿臂,灵似狸猫;投篮时,手起网落,百步穿杨;助攻时,神出鬼没,妙传超凡……
     很快,场上的比分就成一边倒的形式,蓬勃这拨儿频频得手,对方溃不成军。
     军官在场下观看,牢牢的被这个“北京知青儿”吸引住了。他如获至宝,两眼笑成一条缝。看了一会儿,招招手,让比赛停下。
     他把蓬勃叫到身边,拍拍肩膀说:“你的篮球打得不错呦。叫什么名字呀?”
     蓬勃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答到:“我叫蓬勃。”
     军官又认真地问一遍:“你是哪个公社?哪个村的?”
     蓬勃答道:“我是勃村公社西荆村的。”
     军官用和蔼的口吻问道:“可以说说你的家庭情况吗?”
     蓬勃心里一阵欢喜:“招兵的军官当面询问我的家庭情况,说明他对我的印象不错。”
     答道:“我的爸爸在二炮wss基地;我的妈妈在304医院。他们都是军队老干部。我的弟弟和妹妹在建设兵团。”
     军官半开玩笑地说:“我也喜欢篮球,可惜打的不好呦。如果你能当上兵,那是咱们的缘分呦!”
     说完,他向场上另一个人招招手。那人比较年轻,也是一身“国防绿”的绒衣、绒裤、解放鞋。
     军官和跑过来年轻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后,拿起衣服走了。
     年轻人操着河南口音对蓬勃说:“胡连长有事,他不打了。咱们自己玩吧。”
     蓬勃这才知道,那个军官原来是个连长,忙问道:“您怎么称呼?”
     那人说:“你就称我陈排长吧。”
     蓬勃小声问:“陈排长,能问你们是什么兵种吗?”
     陈排长板起面孔,故作严肃地说:“这可是军事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总后系统的。”
     他还是曝露出一点“军事秘密”。蓬勃脑子里立刻把总后系统排列出来: 总后勤部、总后大院、部队医院、军需仓库、后勤运输、兵工厂……总后系统遍布全国,范围太大了。他还想再刺探一点情报:“能问你们部队驻扎在什么地方吗?”
     陈排长悄悄说道:“离你的老家不远。别再问啦,我已经犯纪律了。今天的事,回村后你可不能乱说,万一出点岔子,你这个兵就当不成了。”
     蓬勃立刻打个立正说:“是!保证不乱说!”
     陈排长笑了。

     大队的马车早已回村。蓬勃哼着歌,满心欢喜的走完八里路。
     宝宝一直在配电室等着。透过玻璃窗他看到蓬勃走过东桥,于是开门把蓬勃叫进配电室。
    蓬勃知道宝宝惦记着自己,刚一进门就汇报说:“咱们村上站体检的有4人通过,我也通过了。”
     宝宝并没显得多高兴。他平静地说:“前几年招兵,咱村大多数只走一个,最多是两个。今年是四选一。我看你没有希望啦。”
     蓬勃不服气,说:“我最少还有百分之25的希望呢,怎么就没有希望了呢?”
     宝宝娓娓道出缘由:“村里的年轻人把参军当做最荣耀的事,如果谁被选中了,披红戴花,就像考上状元一样。人还没走,上门说亲的能把门槛踩烂。家里也光荣,门上挂‘光荣军属’的牌子,逢年过节大队还送慰问品。更重要的是,当兵两年复原回来,县里就给安排工作,挣工资、吃商品粮。
     “因为不是年年都招兵,所以当轮到咱们村有名额时,大家为了争一个名额,费尽心机,什么招都使出来。
     “首先争的是上站体检名额。报名的人多,可是上站的名额有限。谁能去?谁不能去?由大队筛选。于是送礼的送礼,拉关系的拉关系。只有那些送礼多的和关系硬的才能上站。
     “体检合格的也不是都能当上兵。还要比政治条件;比家庭条件;比个人表现……关键看大队送哪个人?这时又是送礼,又是拉关系,还有在背后给别人打小报告拆台的。最后谁能当上兵,全凭大队一锤定音。
     “你既没有送礼,又没有亲戚关系,只报了个名,就能上站。我看,已经不错了。表面上大队好象对你很照顾,其实只是送给你一个顺水人情,让你参加体检。大队心里有数,到最后定兵时,肯定就是别人了。”
     蓬勃频频点头说:“宝宝,你怎么对招兵这些‘猫腻儿’知道的这么清楚?”
     宝宝说:“上次招兵时我也报了名,但是没有被选上。不过,我经历了争名额的全过程。这次我没有报名的原因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电工这个工作。”
     蓬勃还有点不服气:“我报名,是因为我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我要争一争。至于大队给不给我那个宝贵的名额?我是无所谓啦。
     “宝宝你看着,也许幸运之神会降临到我头上。”
     宝宝笑着说:“我真佩服你的乐观精神,对什么事都无所谓。”

     晚饭时梁跃进问蓬勃体检结果如何?
     蓬勃说:“全都是‘合格’。现在只差验血一项,两天之后出结果。我估计这一项也没问题。
     “跃进,你为什么不报名参军呢?”
     跃进说:“我的眼睛不行。报名也是瞎凑热闹。”
     蓬勃又问贺豫生。
     贺豫生说:“咱们知青要想参军,除了家里给走后门,在村里报名,就是瞎凑热闹。”
     蓬勃再问张明:“张明你说我有希望吗?”
     张明摇着大脑袋说:“我看你也是白费劲儿,现烧香都来不及。”
     蓬勃看看女生,想找个支持者。但大家都低头吃饭,谁都不愿给他泼冷水。从不服输的蓬勃,今天失去了自信。
     每天下工路过小卖部,蓬勃都要进去看看。
     村里有两个“新闻中心”,一个是小卖部;另一个是理发室。蓬勃到小卖部,是因为他比往常更加关注信件。他盼望爸爸能联系到内招兵的名额。
     小卖部的售货员,人称“贾麻子”。他虽然人不出屋,但是村里的消息却很灵通。他知道今年村里有四个应征青年体检合格,最后名落谁家,是全村的热门话题。
     他见蓬勃进来,笑着说:“招兵的解放军今天来村里做家访,他找你谈了吧?”
     蓬勃听罢一愣,说:“我一直在队里干活,没有人找我呀。”
     贾麻子说:“嗐!你走不成了。”
     蓬勃问:“为什么?”
     贾麻子分析道:“招兵的做家访,村里的三家都访问,唯独把你丢下来。这回送兵,大队肯定从这三个娃里选啦。”
     听到这话,蓬勃心里反倒很平静。因为大家都预言他“瞎凑热闹”,所以今天的结局,他早有心里准备。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家信。
     听说蓬勃当不成兵了,村里有一个人最高兴,那就是宝宝。他把蓬勃请到家里吃晚饭,明着是安慰,其实是庆幸。
     宝宝说:“当兵虽然是好事,但不是唯一的好事,以后好事还多着呢。说心里话,我真舍不得你走。凭你的本事,我觉得你能干成大事。”
     蓬勃彻底信服了宝宝的预言:“你那次分析的不错。解放军来村里家访,大队不通知我,验证了你的判断。让谁参军?其实大队早就定下来了。
      “不过,我说的‘幸运之神’还另有所指,那就是我家里正在给我联系内招兵。”
      宝宝问:“学农也当的是内招兵吗?”
      蓬勃躲过宝宝的目光,轻声说:“对。马小溪去年走的就是这个路子。今年学农效仿小溪,我效仿学农。”
      宝宝说:“那也好。如果万一内招兵再走不成,你就先招和着春节给我办喜事。然后我再招和着给你说大媒,我一定帮助你把欣欣说下来。”
      宝宝的话把蓬勃逗得开心地笑起来。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7

主题

376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3728
10#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22:39:4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2:46 编辑


     一天,刚吃过早饭,治保主任郭玉水满面笑容地来找蓬勃。他说:“今天你就不要到队里干活了,大队找你有事。”
     蓬勃向大队部走的路上想:“莫非又有什么试验项目让我搞。如果有的话,我一定建议再让欣欣做搭档。”
     高万仁、赵金龙已在大队部等着。见蓬勃进来,马上招呼坐下。
     赵金龙笑着说:“我来宣布一个好消息。经过大队革委会研究,决定让蓬勃同志应征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是蓬勃同志的光荣,是知识青年的光荣,也是西荆大队的光荣!”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蓬勃愣住了。他只觉得脸发烧,心发跳,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站起来,再坐下去,又摸摸桌子,一切都实实在在,这不是做梦。
     蓬勃说:“我真的要参军了吗?我太高兴了!”
     高万仁说:“你能够参军,大家都为你高兴。这次咱们村要走两个,还有一个是刘连根。”
     赵金龙说:“连根年龄小,没有出过远门。希望到了部队你能够照顾他。”
     蓬勃一口应承:“这个没有问题。只要同在一个部队,我一定把他当亲弟弟一样。”
     从大队部出来,凉风吹在脸上,蓬勃心里别提多舒服了。不用择路,两条腿就把他带进配电室。
     蓬勃抑制住兴奋的心情,低声问宝宝:“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你猜猜,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宝宝看着蓬勃高兴的样子说:“看你的脸色,一定是好消息。”
     蓬勃故作神秘地说:“如果是好消息,你再继续猜是什么消息?”
     宝宝十分肯定地说:“一定是你家里来信,告诉你内招兵的事成功啦!”
     蓬勃摇摇头说:“否也!再猜。”
     宝宝两眼望天,做思考状说:“还有什么呢?那……就是欣欣跟你好啦!”
蓬勃哈哈大笑说:“不对!我告诉你吧,这件事你肯定不相信。大队刚才正式通知我,这次征兵,我和连根参军啦!”
     宝宝惊讶不已:“哎呀!这可是西荆特大新闻。不但我不相信,你就是从村里随便提溜出一个人来问问,谁也不会信的。”
     蓬勃平下气来,说:“我和你对大队的猜疑都错了。其实大队没有那么多私心。我对大队的这个决定,的确感激不尽!”
     宝宝摇着头说:“是这样吗?让我好好想一下。”

     晚饭桌上,蓬勃能够参军的事,成了同学们议论的中心。
     有人说:“不可思议。”
     有人说:“符合情理。因为蓬勃这两年表现确实不错。”
     有人说:“可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晚上,知青窑里格外热闹,除了黄琳、张明和宝宝几个常客外,秋娃、连根、小东和柏林也来了。
     蓬勃给大伙儿沏上茶水,话题自然引到参军的这两个名额上。
     宝宝首先发问:“咱们村体检合格的是蓬勃、连根、小东和柏林四个人,这次招兵一下子走俩,其中还有一个是知识青年。我看很是不一般。秋娃你是西荆大队的民兵连长,你给说说,大队是咋定的这个兵?”
     秋娃毫不犹豫地说:“按照1比10的上站比例,公社武装部给西荆的名额确实是一个。解放军做过家访后,大队定下连根。报上去以后,公社武装部没有意见。后来又通知大队说,县武装部直接给西荆再增加一个名额。
     “大队研究了很久,剩下的三个人条件都不错,增加的这个名额给谁呢?后来考虑蓬勃今年22周岁,是最后的应征年限,如果今年当不成兵,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因此最后决定把名额给蓬勃。”
     听到这儿,蓬勃发自内心的感激说:“听秋娃这么一讲我才知道,原来大队对我这么照顾。我真是太感谢大队了!”
     宝宝就像个审判官,继续发问:“我还有一件事不清楚。当时解放军来家访,大队为什么没有通知蓬勃呢?”
     秋娃解释说:“来家访的解放军是个姓陈的排长。大队治保主任郭玉水接待的他。陈排长说,只让大队的人把他领到第一家就行了,剩下的三家他可以让前一家的人带他去。
     “大队一直以为陈排长已经访了蓬勃。要不然为什么武装部给增加名额时,特别提到蓬勃的名字?还说,他们了解这个知识青年在村里表现不错,如果在部队,也一定是个好兵。”
     连根证明说:“陈排长来我家访问时,我看到了,他的小本本上有咱村四个人的名字。访了我家后,是我把他领到柏林家的。在我家时,陈排长还问到蓬勃在村里的表现。他全记在本本上了。”
     连根说到了柏林。就像接力似的,柏林赶紧说:“陈排长到我家访问时,也问了蓬勃的情况。访完后,我告诉陈排长,蓬勃和我同在四队,现在正在队里干活,要带他去找蓬勃。陈排长说不用找了,让我领他到小东家。”
     轮到小东“接力”了。小东看看秋娃说:“陈排长到我家访后,没有再提出找其他人。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被家访的。我要留陈排长在家里吃饭。他说部队有纪律,不许在应征青年家里吃饭。”
     黄琳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我现在全听明白了,原来陈排长做家访时,没有找蓬勃当面谈,他顺便从别人嘴里了解蓬勃在村里的表现。他虽然只访了三家,其实等于访了四家。难怪县武装部对蓬勃有好印象呢?”
     蓬勃听到这里,关于大队没有通知他家访的误解,全都化解了。
     在这个知青窑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最明白:
     陈排长采取这种特殊的家访形式;县武装部增加招兵名额;蓬勃能够登上参军的“末班车”。这一切,肯定是胡连长安排的。
     “篮球”、“缘分”、“军事秘密”、“不能乱说”……这些词语在蓬勃的脑海里连接起来,变成四个字:“机会、巧合”。
     幸运之神终于降临了!
     蓬勃把这个秘密深深地隐藏起来,就连他最要好的朋友宝宝也不知道。
     他更希望秋娃的说法是真的——西荆大队非常体面的把宝贵的招兵名额照顾给蓬勃,蓬勃也非常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结果。他愿西荆永远留传下这段美好佳话。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会员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技术支持:信动互联(北京)科技有限公司|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 京ICP备12025178号 京公网安备11010802025847号 )

GMT+8, 2024-5-7 18:02 , Processed in 0.281016 second(s), 24 queries .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