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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寒秋 于 2014-12-18 12:46 编辑
老伴:
似乎人们在形容一对没感情的老夫妻时,都喜欢用"太熟悉了.俩人就没感觉了"这句话.可我和涛不是,至少我不是.
近来,涛总是少言寡语,并且有时还会把卧室的门给关上,自己不知在里边干吗.问涛,涛总说"工作上的事,没关系,过一阵就好了".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来,涛呀,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呢?我是你二十年的妻呀.
一天深夜,涛又发出了轻轻的叹气声,很轻很压抑的那种.我实在忍不住,拉着了已经拉灭的灯,说"我知道你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总会过去的,不行我们还回到我们结婚住的那个农民房子里,把咱家租出去。"涛愣愣的看着我,我扭身,拉灭了灯,眼角的泪顺着枕头无声无息的流了出来.
涛,不用再辛苦的掩饰自己了,我们都二十年了,你的一举一动我太熟悉了,我熟悉你的每个生活细节,熟悉你的每个思维跳跃,熟悉你的一切一切,二十年了,你从来不对我说你有多难,从来不告诉我你有多苦,只会把艰难和痛苦自己一个人承担.我知道你很要面子,所以我从未问过你,只能默默的为你担忧和鼓励.你知道吗?看到你这样子,我的心都碎了,在我们刚结婚的那段最苦的日子里,你都没这样.你究竟是怎么了?如果你认为我分担不了你的苦闷,可你也要把自己的苦闷给发泄出来呀,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你快乐了,我就快乐了.
唐冉:
“嘟……嘟……”云涛的电话接通了,我的心跳加速。“喂?”听见云涛的声音,我的心跳间歇了1秒,拿着手机的手心里开始出汗。“是我。”那边是长长的沉默,我知道他在,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声。霎那间,那断了18年的电流,通过手机接通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想说的话一句没说,可是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他能懂我。“今晚上有空吗?”“有。”“六点在箱根餐厅门口见。”说完这句话,我就挂断了电话。我怕自己改变了主意。
不知为什么,我有些紧张。坐着发了半天的楞,原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谁曾想又起波澜。青春的记忆,像一个美丽的蝴蝶标本,夹在我心灵日记本的深处。忙碌的岁月,结婚生子创业,没有时间把它打开。现在,孩子也大了,事业也基本进入轨道,好像有时间了,免不住的怀旧心情越来越浓。我呆呆地看着自己心里的那只蝴蝶,它恍惚飞了起来。
我打开衣柜,穿上了一套职业装,感觉不对劲,我不是去谈生意。换了一套休闲的,也不喜欢,显得太随意了。我像一个出嫁的新娘,挑选自己的嫁妆。看着一柜子的衣服,想起了一句话,女人总是缺少一件衣服。看看时间还来得及,我下楼开车向燕莎驶去。
云涛:
我本想按照“天意”,下决心不再和唐冉联系了,唐冉的电话重新掀起了我心海的波涛。也许我们该把见面想得简单点吧?当年的同学嘛,现在都是近五十岁的人了,能怎么样呢?也许我严谨的过头了,那该叫迂腐吧!人要想了却自己的心愿,怎么都是有理由的,心理平衡本来就是一个自我完成的过程,什么鬼使神差呀,迫不得已呀,别找借口了。
我就是这样不断的说服自己,又不断的谴责自己,在这样矛盾的心态中已经穿好了衣服。唉,还应该刮刮胡子吧。我来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修理胡须,刮胡子为了什么呢?为了让唐冉看着我精神点?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亲密接触的问题。此刻的我,看着镜子中的我,忽然觉得那不是我了:讨厌的眼袋略微浮现了,原来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呢?松弛的皮肤显得面部有点邋遢。这个恶心的男人呀,心里装着些什么?就像我身体一部分的老伴呀,你的他为谁修面,为什么非要出去见见初恋的朋友?啪!我下意识的删了自己一记耳光,我摸着那张发烧的可耻的苟且的脸,像贼偷窃一样的溜出了门。
厢根餐厅,坐落在一条幽静的街道上,绿树掩映,白墙红瓦,甚是好看。这是一家有名的西餐厅,雪白的桌布,银制的餐具,一尘不染的高脚杯,让人心宜。我在靠窗一隅坐定,闪着眼睛看看周围,生怕有熟人看到我。唐冉还没有到,我心乱如麻的点燃一颗烟。
等了大约十分钟,她的白色本田幽雅地划了一个弧停靠在餐厅门口,我忽然就有了点自卑。她后来和山娃上了大学,进城有了体面的工作,如今是另一个阶层的人了。人生的得意来源于过去人生的原因,如果当初唐冉没有选择大队书记的儿子,就没有上大学的机会,没有上大学的机会,今天会是什么样?
在我胡思乱想中,唐冉已经微笑地站在我面前,我甚至站起来迎接她都是很慌张和被动的。我们寒暄中坐下,我才开始仔细的打量起她。她今天好象也是刻意化了淡妆的,崭新的衣服还散发着商场的特有味道,给我的感觉有点做作。她看着我笑笑,略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并轻轻的清了一声嗓子,然后就用手不停的转动那只高脚杯。
餐厅里放着影片〈辛德勒的名单〉中那首充满深情、苦难的小提琴独奏曲,我们在沉默中被感动着。我们点了一瓶红酒、八分熟的牛排、蔬菜沙拉、比萨和俄罗斯红菜汤。“来,为了我们的再次相逢干一杯!”
酒精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的大脑变得信息沟通的快,能润滑人和人心灵的交会。我好象话多起来,唐冉听着我的回忆不停的笑,不停的提醒我哪里记错了。青春的回忆是美好的,也许我们就是为了挽留住那仅存的回忆才来的吧?当我们回忆到临别,唐冉忽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锦缎饰品盒。她小心地打开,拿出了一个简朴但很大方的卡子,铝制的,上边镶着一束兰花。那是我当年临别时送给她的,其实也是送给我告别初恋的记忆的。她能在时隔20多年拿出它来,我还是被震撼了。其实人在世间走一遭,也许会随着命运撒下很多的情,但是惟独第一次最难忘,那是镶嵌在心里的,岁月的冲刷,人间冷暖的荡涤,都无法抹去,只要触景,必然生情。
我们是手挽手走出餐厅的吧,我怕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亦或借着酒劲再干出点什么,所以我没有接受她送我的邀请,我独自打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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