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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苦辣酸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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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3 14:14:0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13 14:22 编辑

                           九 倔人老牛   上篇
  
      夜幕临灯,惹起平生往事,回首边陲寒雨,酒醒天明。

     老牛,叫牛德海。是一个刑满释放的农场职工,我是从师直一个单位调到这个连队后认识他的。
      
      老牛,高高的个子,黑黑的脸庞,大大的嗓门。虽是住在集体宿舍的单身,可比知青干净、利索的多。那年他好象已是五十岁的人了,没有结过婚。他也是北京人,在东北呆了几十年,很少说话,但要张嘴,还是一口的京腔京味。
      
      刚调到这个连队时,和他住在一个宿舍里,并不清楚他的过去,每天早晨他很早就起来了,洗脸刷牙,然后就坐在炕边上静静的抽烟。待起床号一响,他像上了弦似的,立刻站起来大声招唤:“起床了,起床了,都啥时候了,还不起”。如果没人理他,他就一直叫下去。得到的是:从被窝里传出的骂声。他从不理会有人骂他,该怎么叫还怎么叫。
      
      一天,我也起的很早。洗漱完了,坐在炕边上,看着他抽烟,从他的行为和年龄上来看,他应该是个排长,因为那时知青当排长的还较少。就轻轻的问:“排长,今天干什么活?”谁知他脸色骤变,头发都立起来了,本来就黑的脸加上怒气,现出让人恐怖的样子,他瞪大了眼睛,狠狠的回复了我一句:“我不是”。我的火也一下窜了上来,真想冲上去跟他打一架。但一想刚来这儿,别惹事,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躺下了。
      
      从那以后,虽宿舍换了多次,但也巧了,不是一个排的却总是跟他住在一起,但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可我不恨他,不讨厌他,并很同情他,可怜他。我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天早上的话,伤了他的自尊。虽是无意的,可我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时间长了,他的情况才多多少少的知道了一些。
      
      老牛是个老北京人,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凡遇到需要签字的事,就拿出从不离身的私章盖上,再按上自己的手印。解放前,老牛在门头沟的煤矿采煤,是个小包工头,有不错的收入。解放了,矿山归国家所有,他成了一名普通工人,工资也比原来少了许多,他想不通。他不清楚也不懂什么是政权的更替,什么是经济体制的变革,干一样的活,钱却少了,这可不行。所以,不停的找领导去闹、去吵。气急之下,摔了办公室的电话,打烂了玻璃。立即被公安抓了起来,随后被判了六个月的徒刑,结论是:无理取闹。
      
      他的刑期是在兴凯湖劳改农场度过的,刑满后,留在农场就业,从煤矿工人,转变成农场工人。六九年,中苏边境形势紧张,被疏散到五师。这时的老牛应该是一个享有普通公民所有权力的职工,可在那个年代,他是一个被继续监管的对象,是个“异已份子”。
      
      老牛,真是一头牛,别看是五十岁的人了,什么累活他都抢着干,决不比小伙子差。扛麻袋也是一把好手,麦场上零零碎碎的活他都包了,从不闲着。他的腰不好,白天硬挻着干活。晚上,我常常听到他因腰痛而发出轻轻的呻吟,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他好可怜,这么大的岁数了,却没有人来照顾他,以后他会怎样生活呢?
      
      好象是在七三年,(记不太清了),他的腰病至使他实在干不了重活,连里照顾他,叫他到食堂去烧火。可烧火却烧出祸来了。
      
      老牛是个勤快人,到了食堂比平时起的更早,(宿舍的知青们高兴了,可以多赖在床上一会儿,没有人叫起床了。)把食堂的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后,就开始烧火。除了做饭别的活他都包了。头几天,食堂做饭的那几个,乐坏了,他们什么也不用干,不用管,一切都有老牛呢。(真他妈的欺负人)。
      
      过了些日子,他们开始郁闷了,连队干部们也动肝火了。因为老牛看不惯他们的作为:团里来人了,他们要到食堂去吃喝,开会晚了,也要到食堂去吃喝,找个碴就要在食堂吃上一顿、喝上一回,并且不掏一分钱。他们吃的是知青的,喝的是知青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食堂做饭的人,也从不吃大锅饭。大家用餐过后,他们也要单做。老牛说不出道道来,就会说:这是啥问题?这不合理。
      
      老牛就是老牛,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与他们吵,与他们论理,当着来客的面跟领导掰扯,让他们很下不来台。甚至威胁说:再做这种饭,我不烧火!结果是:你回作业排吧。(够狠)
      
      老牛火了,脾气上来了,倔劲上来了,他居然罢工了。
      
      从那天起,老牛不去烧火,也不下地,就是不上班,他要讨个说法,并坚信自己没错。(这些事,老牛从不跟别人说,是我们后来知道的,真给那些人留足了面子。)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所处的环境和当时的气候。虽说他罢了工,但人并不闲着。他打扫宿舍卫生,清扫门前的脏物,没事了自己扛着把铁锹去公路上填坑补洞,就是不上工。每天早上到了起床时间,还是像上了弦似的操着大嗓门叫大家起床,虽还是懒的起,可没人骂他了。
      
      这一罢工,就是几个月。连队向团里作了汇报。这还了得,你是什么身份?你罢谁的工?你向谁叫板?抓起来!
      
      罪名还是:无理取闹。(此无理取闹非彼无理取闹)
      
      记得那时天已很冷了,团保卫股在食堂召开了公开逮捕大会,当宣布完团里发的逮捕令后,两个保卫股的人走上前去给站在台前并不肯低下头的老牛戴上了手铐,并开始搜他的身。我还清楚记得当时老牛说的一句话:“不用搜,我不会自杀的。”
      “不许说话。”老牛沉默了。
      
      接着,就是大会批判发言,可没有人站起来说话,团里来的人说了几句令人生厌的官话后,连里的干部又慷慨激昂的忽悠了几句就散会了。
      
      随后,押着老牛去宿舍拿行李,免不了又要搜查一番,然后让老牛带着手铐,扛着行李上路了。直到今天,我也没明白,为什么不派车把他们送到团看守所。当时,连里虽没汽车,但马车,拖拉机还是有的呀,老牛楞是带着手铐扛着行李,在两个拿枪人的押解下,上坡下坡的走了八里地。据说,他一步也没停下来,一直走到看守所。连里的知青都挻佩服他:够爷们,真是一条汉子,真是一头倔牛。
      
      经过在看守所一个多月的劳动改造后,老牛才被放了回来
                                                     2012.5

                         倔人老牛          下篇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鬓白方醒昨日事,今夕纸笔叙伤情。哀叹倔牛已作古,诉与谁听?

      老牛回来了,人消瘦了很多,别看他敢跟连队的干部叫板,可平时话很少,从团里回来后,话就更少了,烟却比过去抽的更勤。每天早上还是按常规叫大家起床,但方式变了,只叫一遍,然后就走出门上工去。


       想想我们这些知青,有些地方真不如这个曾经的“劳改犯”。我们敢出去打群架,敢偷老职工家的鸡,敢迟到早退,脱苞米的时候,敢把钢叉扔进脱粒机------。但还没有人敢跟领导直接叫板,正经事上,都沉默不语。或是用另类的方式来表达意愿。老牛,壮哉。

       第一次见老牛,给我的的印象是:一个很浑、不讲理的人,长相就让人发怵。他应该是一个在领导和众人面前唯唯诺诺的人,因为他是一个“二劳改”。他是一个很倔的人,他姓牛。

      但是除了第三条,我错了,以貌取人大错也。

       老牛在我们队是数一数二的高薪人士,一个月五十多元钱,没有家小,绝对是个款爷。可他不抠,老职工借他的钱,大部分人都不还,可他从不追要。用他的话说:他们要养家,不遇到难处,不会不还的。他又很抠,从不愿借钱给知青,就是借了,到期他会追着屁股要:你就一个人一个月三十多块,凭什么不还?借钱不还,这是啥问题?

       老牛长的样子很凶,话虽不多,但发起火来,大喊大叫,可从不带脏字,就是“国骂”也没从他嘴里冒出来过。他烟抽的很多,晚上睡觉时,常常剧烈的咳嗽。老牛也从不让烟,知青向他要,他也不给。无论什么场合,他都不喝酒,也从不交朋友,甚至与从兴凯湖农场同来的人也说不上几句话。

       逢年过节,他会给同宿舍的人每人买一份食品:糖、饼干、月饼,每年都是这样。不管平时你是否理他,也不管你是否骂过他,只要住在同一房间就有一份。你不在时,他会把东西放在你的床上,并在下边垫上一张纸。你不能谢他,也不能说不要,不然他会非常的不高兴。可他从不给自己也备一份,别的宿舍的人就是要也不给。他坐在床边抽着烟,看着你吃,那样子满足极了,只有这时你才能看到他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老牛高兴的时候,偶尔话也会多起来,看着你吃的津津有味时,他会给你讲讲北京的天桥,给你讲讲天桥摔跤的宝三,给你讲讲说相声的小蘑菇。可这么多年,他从没讲过自己,就是讲天桥时,有时他也会突然停住话头,然后就陷入沉思。

       我吃着他买来的饼干,看着浓浓烟雾后面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在揣摩老牛这时在想什么?他可能在想:如果他有一个家,如果他有一大堆孩子,如果他有一个一生陪伴他的女人,如果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蜗居--------。他有权力去这样想,他有权力去追求幸福的生活,因为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公民。

       也许,他什么都没想,也许,他满足于每月五十多元的单身生活方式,也许,他喜欢每天早上,用最大的声音去叫赖在床上的懒人起床。也许,他只给同屋的人买食品,就是认为这儿是自己的家,知青就是他的孩子。也许,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没有也许。

       从七六年开始,各地的知青开始陆续返城。我走的比较晚,也看到了老牛在一批批的知青走后情感的变化。刚开始,还没什么,当往日热闹的连队,越来越显清静时,老牛也更加沉默了。知青的离去,对谁都是个触动,团里的现役军人在为自己今后的出路跑上跑下。连里的老职工,在想他们的山东老家。老牛是个北京人,但他没有家,身在异乡为异客。看到能走的都走了,他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他一直和知青住在一起,打也好骂也好,可朝夕相处总是有感情的。

       不管哪个知青走了,他也不出门送一送,同一间宿舍的人走了,他也没有一句送行的客气话,只是低着头抽他的烟,看也不看你一眼。老牛就是老牛,他把所有的话都埋在心里。怪哉,老牛。

       那些日子,老牛整夜的睡不好觉,不停的抽烟,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听着让人心惊害怕。从那时起,老牛早上起来后,再也不叫别人起床了。

       一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屋里,明天我就要走了,也没啥好收拾的。只是把几件还能穿的旧衣服;装包里就行了。老牛突然问我:“别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是啥问题”?这是老牛几年来跟我说的第二句话,就因为我把他错当了排长,认为我是挖苦他,耿耿于怀了好几年。

       我走前,很低调,许多人都不知道,老牛也不例外。

       “我也要走了,明天就回北京。”

       “啊,也要回去了。”他头也不抬,好象在自语。

       “老牛,当年我不是故意叫你排长的,我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我是啥人你能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老牛就是老牛,一头倔牛,倔到家了。我不再解释了,不想临走前,再让他有新的误会。那天夜里,老牛躺在床上,不停的抽烟,不住声的咳嗽,然后再抽,再猛烈的咳嗽--------。

       第二天一大早,我拿起包,准备出门了,老牛半躺在床上,还在抽烟。

       “我走了,老牛你要多保重,以后少抽点烟吧。”

       老牛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八年了,这是我和他说的第四句话。

       走到门口,我忽然有一种抬不起腿的感觉,甚至想留下来,多呆一天,陪陪老牛。哪怕他不跟我说一句话,我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抽烟,我替他说几句抱怨的话,骂一骂他不敢骂的人,让他知道:知青没有把他当做坏人,我们同是燕山脚下的北京老乡------,也可能他心里会舒服一点。

       我回过头,没想到老牛正睁大了眼睛望着我,那种无奈、那种凄凉、那种孤独、那种期盼改变命运的眼神,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就像一个健康的人,站在病人的床前,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却什么也帮不了他。我真想替他大哭一场。

       我不敢再对视他那双无助的眼睛,猛的转回身关上门,快步走了。我知道,背后的那双眼睛,一定在注视着那条回家的路。

       零九年的夏天,我回了一趟阔别了三十多年的黑土地。在与老友相聚的餐桌上,我向他们打听起老牛的情况。

       后来的老牛,身体很不好。年龄大了以后,被送到了农场的养老院,最后,病死在那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离去前想说的话。是农场给他买了一付棺材,埋了。在座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埋在哪儿。哀哉,老牛。

       说心里话,我真的很难受。一口酒也咽不下去了。我颤抖着手,为他点燃了一只烟,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随着烟雾的升起,老牛的样子,又闪现在我的脑子里:一顶深蓝色的驼绒帽子,一件黑色半长的羊皮大衣,一条劳动布的裤子,一双大头鞋,干净、利索。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胸前带着一枚很小的毛主席像章,我走的那天,他还挂在胸前---------。

       老牛就这样孤单单的去了,带着遗憾、带着郁闷,带着一生的苦涩,到了另一个世界。

       老牛呀,在那个地方,你还那样倔吗?尽管你走了,但我还想对你说第五句话

       如果我知道你的墓地在哪儿,我一定会到你的墓碑前去说:“老牛,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敢说你是一个好人,但我敢说你决不是一个坏人。我想告诉你,虽然你走的时候,你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想对这个世界最后要说的话。但一个无意中伤害了你自尊的知青,至今还觉得对不住你,他还记得你。还在后悔临走那天没对你道一声:对不起。”

      老牛,别倔了。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一个知青,一个北京老乡,为你说公道话了,可能这话说的有些晚,说的不那么动听,但他是真心的。

       老牛,走好啊。老牛,该歇着了。老牛呀,在那边成个家吧。

                                                                            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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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3 20:37:49 | 只看该作者

文章真挚、动人,老牛的形象真实可信,阿里郎是个重感情的老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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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5 16:20:26 | 只看该作者
喜欢阿里朗战友的文章真实。苦辣酸甜战友辛苦了!

只有健康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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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5 16:54:22 | 只看该作者
黑土大哥,的确他是重情重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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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5 16:56:33 | 只看该作者
鹤鸣,谢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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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5 16:58:4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15 17:04 编辑

                               十 鬼域老蔡(上)   

      一个会笑的连队,一群会找笑的年青后生,一个无意作笑,却时时让人发笑的普通人。那笑,可能是苦涩的,心酸的,但我们笑了。


       姓名:蔡------,恕我不便写出其名,权且称他为老蔡好了。
      性别:男。
      年龄:四十不到,三十有余。
      政治面目:长脸。
      配偶情况:老婆一个。
      家庭成员:孩子一帮。
      出身:贫农。
      本人成份:半个军人。


      老蔡真的当过兵,而且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汽车兵,开的是嘎斯六九。据说在一次出车执行任务途中,不知是做泡菜的大嫂,还是卖花姑娘搭车,本是件助人为乐的好事,然而,老蔡没有把持住自己,触犯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七条,结果被告发,属国际主义错误,被取消军籍,遣返回国。


      所以,只能算他是:半个军人。


      后来,落户于九三垦局。念其参加过反帝斗争,错误仅仅是触犯,而没造成事实,还是可用之材,时任二排排长。


      老蔡:瘦高,但不挻直,永远哈着腰,大写的O型腿。为纪念自己的当兵历史,由爱妻亲制军上衣一件,从不换洗。配带一顶与上衣同色的军便帽,知青管那种颜色叫做:狗屎黄。


      有时在全连大会上发言,他总是力争把腰挻直,绷紧O型腿,以便形成标准的军姿,然后敬一个军礼,接着就开始毫无逻辑的喋喋不休-------。


      第一次见他,是在欢迎会上。白天,他带领全排战士下地了。晚饭后,为我在连队办公室召开了全排参加的欢迎会,二十几个人有的坐在炕上,有的坐在办公室桌上,照顾我这个新人,搬来了唯一的一把椅子。而老蔡脱掉了满是黑泥的农田鞋,双手一撑,一屁股坐在了半高的保险柜上,一条腿垂着,另一条腿蜷在那大铁箱子的顶上。


      借着灯光,我打量了他一番: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往下看就惨了点:塌鼻子、高颧骨,尖尖的下巴,两颗黄板牙,颜色跟他穿的自制军装差不多。就是坐在那里也还是哈着腰。据说,那保险柜是他的老地方。


      我通报了姓名、从哪个团调来的;等简单情况后,老蔡开始发言。但他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时至今日那撼人的一幕,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着如此多人,他边讲话边开始做那双脚的清理工作。


      他一只手抱着腿,另一只手认真、细致的从脚面开始,一直撮到脚趾。手指过后,是一道道的白印。一颗颗的泥卷从脚背上滚落,最后手指灵巧的从脚趾缝中梳理出一个黑色泥球般的东西,并在手上不停的捏来捏去,一边讲着话,一面拿起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眉头一皱,随手扔在了地上。接着,他换了另一只脚,按既定程序继续完成刚才的动作--------。


      我再也不敢看了,生怕他再拿起那东西,放在嘴里尝一尝。就觉得胃里的东西,一个劲的往上冒,我憋着气用力往下压,眼都不敢睁开,脑子里只想着:山楂、酸枣、镇江香醋-------。用强大的精神力量抗衡着刚才那一幕的视觉冲击。我也不敢做深呼吸,房间里那叫一个味呀--------。


      正当我实在要忍不住的时候,老蔡宣布散会。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室外,宁静的夜晚和清新的空气,让我那痉挛了半个多小时的肠胃平息了下来。事后,问问了别人的感受,他们说:已经习惯了。


      过了几天,因麦场上的苫布不够用,我们排奉命到距离连队很远的地方打苫房草,以做替用。整整干了一天。由于那种草生长在湿地,收工的时候,所有人的裤子都是水淋淋的。当拖拉机牵引着带跨杠的草车往回走时,我们的蔡排长,又差点让我晕过去。


      大家坐在草车上,有的打磕睡,有的相互倚靠着闲聊。这时,老蔡坐不住站了起来,努力平衡着随车子不停晃动的身体,当着全体男女未婚知青的面,他竟然大大方方的把裤子脱了下来-----拧水。那狭窄的胯部,虽然挂着一条鲜花儿盛开的“三通”,可在年青女性面前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也显得太那个点了。


      当即,有人告诫老蔡:车上还有女知青呢。老蔡却咧嘴一笑;毫不在意的说:怕啥?心正不怕腚挨腚!    喔塞,晕!!!


      我曾经住过“大车店”,其实就是一间巨大的知青宿舍,一进门就是对面大炕,每铺炕上睡着近二十个人,一间宿舍住着四十来个,也够壮观的。所以知青都叫它“大车店”。


      冬季的晚上,闲着没事,早早就都躺下了,然后就开始天南地北的一通神侃。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老蔡身上。说他还没有外号,该轮到给他起个响亮的绰号了,于是乎都来了精神,这个、那个、起了一大堆,但都觉得不形象,没有把他的举止做派包含进去,没有一个“小名”被认可通过。这时,一个上海的知青,忽然大吼了一声:“鬼蜮”!一下把大家都喊蒙了,什么“鬼蜮?”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对,就是它啦。坏小子们大笑着,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蔡就踩着起床的钟声晃晃悠悠的来了,一进门,看到这帮小子还在蒙头大睡,立刻扯嗓子叫了起来,但谁也不理他。叫了好几遍,一个个的就是装听不见。这时,那个给他起外号的上海知青,突然大喊了一声:“鬼蜮”!随即把头藏进了被窝,老蔡刚一回头,炕头那边又是一声大喊:“鬼域”!老蔡把头扭回来,身后又是一声呐喊:“鬼蜮”!此起彼伏,遥相呼应,一声声的叫喊让他摸不着头脑,谁也不把脑袋露出来,就是不停的喊:鬼蜮!鬼蜮!


      老蔡终于明白了,这帮小子是在骂他,但他也不清楚喊的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话,老蔡最终也火了,他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大土炕,摆好准备出击的姿势,用浓重的山东腔回骂道:俺X你们个妈的,什么玉、玉、玉的--------。


      大笑,狂笑,暴笑--------。起不来了,一个个的都笑“抽”了。


      当天,“鬼蜮”这个外号就在全连叫响了。


      我们这个连,什么新鲜事都出。而且各地知青非常团结,从不搞什么地方派性。起哄、捣乱你找不到谁是头儿,人人都参与,热闹极了。


      记得有一次,开全连大会,大家都坐好了,这时老蔡陪着连里的领导一同走进食堂:指导员一身的酒气,连长叨着时刻也不离嘴的香烟,老蔡挻着那永远也挻不直的腰,倒背着双手,鱼贯而入。突然,全连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指导员笑了,挥挥手,走到了前面。“不要讲话,开会了”,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要鼓掌了,”猛烈的掌声,


     “你们要干什么?”雷鸣般的掌声。


     “你们捣什么乱?”长时间的暴风雨般的猛烈掌声。


      指导员气的用力拍桌子,回答还是掌声。只要你说话,我们就鼓掌。最后把坐在下面的知青和老职工乐得东倒西歪,才算完事。这就是我的连队,这就是我们队的知青。这是一帮时时刻刻穷欢乐,日日夜夜傻乐观的年青人。


      那年,夏锄时节 ,全连总动员,能下地的要全部下地,地里人多了,可送水的还是两个人,一人一付担子,两桶水,道虽远点,可送水的两个坏小子,犯懒,就挑半桶水,所以,喝水很紧张。那天天气很热,上午,这两个小子犯坏,故意绕着老蔡走,其他人也犯坏,老蔡一来,就假装抢水碗,就是不给老蔡水喝。


      中午在地里吃完饭,接着干活,没多久,送水的又来了,大家围在一起休息,这时,老蔡查完质量,从远处晃晃的走过来,当来到围坐休息的众人面前时,他停住了脚步,忽然身子晃了几晃,慢慢的倒下了。


      立时,有人惊呼起来:鬼蜮晕倒了!那边有人大叫:老蔡渴晕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用知青的话说:那叫“闹景”。


      他前几天刚交的申请书,因为是知青代写的,所以,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人心也不能太狠了,还是有人给他端过来一碗水,送到他跟前。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顺水推舟”的真正含意。


      老蔡缓缓的坐起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四周望了望,轻轻的用手推开那碗水,故意喘息着说道:“不---要---管---我,水---留给同志们---喝吧”。实在太动人了,与电影中的情节一模一样。英雄壮举的现场直播,让广大兵团战士感动的差点哭出声来了。------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女生都捂着嘴笑,男生可不管那个,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不久,根据老蔡的一贯表现及现场直播的成功登记表上那一栏的“长脸”改写了。   
              
                鬼域老蔡(下篇)
                                               
      在黑土地上,有的不仅是悲壮,也有透着青春年华的欢笑。在得意的时候会笑,身处困境的时候也要会笑,那怕只能瞬间忘掉烦恼,但也值得一笑。那笑声中可能会有泪水,但我们笑了。

       别看老蔡那付模样,可是个文艺骨干,每次连里组织演出,他都要出节目,七一年,全团样板戏大会演,他还做过我们连《红灯记》剧组的琴师和指导。

       记得那年快八一了,利用政治学习的时间,老蔡要教唱自己作词作曲的新歌,(他认字不多,直接教唱)人到齐了,他声明自己先唱一遍,然后,大家跟他学唱。

       老蔡站在宿舍中间的地上,哈着腰,绷紧O型腿,两臂交叉放在胸前,双拳左右旋转,带着表情,带着山东腔,带着音乐人的骄傲,满怀深情的高歌一曲。至今,我还记得前两句词:路----是不平地,路---是不平地,(平调) 路不平----大家来--------修。(猛然提高八度半------太突然了!广大兵团战士受不了呀。),--------。就在他仰头向上拔高音时,那腰居然挻直了。笑,又是大笑,那唱姿、那腔调、那歌词,还有那从没直过的腰-------,有的人打着滚笑。有的人蹦着高笑。老天爷呀,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

      老蔡被这帮坏小子、疯丫头笑火了,气急败坏的大声宣布:今天学不会,唱不好,就不散会!这是态度问题!!

        大家只好强忍着笑,跟着他学唱。刚唱了一句:“路---是不平--------地----”,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后一个字,不是唱出来的,可以说是“喷”出来的,又是一阵无法形容的大笑,笑得人眼泪横飞,笑得人口吐白沫,站着的捂住了肚子,坐着的练起了地躺拳。(又都“抽”了)--------老蔡真是个“鬼蜮”。

       最后,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问题,决定不教唱了,那天晚上,可把我们笑坏了,下巴差点没脱了钩,从来没这么笑过。

      其实老蔡有时也拿别人开心。

       那年上山,(大兴安岭)他知道他的外号是谁起的了,也知道了他在床头上钉的那几块挡风的板子上,是谁用粉笔写的:“野兽凶猛,请勿投喂食物”几个大字后,一直伺机报复一下那个上海的知青。

       一天,趁其不备,在外面捡了一块冰,放在了上青的褥子下,屋子里的温度高,没多久就化了。从楞场上回来后,上青发现褥子湿了一大片,正掀起瞧看,不知是怎么回事。老蔡坐在对面的床铺上就等着他这个动作。机会来了,他立时大叫起来:瞧呀,看呀,有人尿炕啦!这么大了还尿炕,早知道尿炕,应该睡筛子呀,啊,哈哈哈哈!我老蔡当过兵,最会看地图了,找找阿里河在哪呀,啊,哈哈哈哈!可把他笑坏了,笑得脑袋快碰到了地面,这下出气了。

      上青明知是他干的,老蔡就是不承认。

       上青也照此办理,但老蔡提高了警惕,时时盯着他,褥子下放冰块,床单下放按钉,没有一次得逞。老蔡得意极了,气得上青一个劲的叫,要把老蔡一脚踢到鸭绿江那边去。   

       后来有人编了一条谜语,就为了逗老蔡,逢人就出题:大兴安岭没风,为什么哨响?--------你能猜出来吗?答案是:老蔡的嘴撒气漏风。(老蔡的板牙掉了一个,牙齿不严,说话有时出哨声。)日后,这条谜语,常让知青们在抬杠时,当号子唱。

       老蔡,爱唱京剧,二胡拉的也不错。可那年头,唱老段子可是大逆不道。

       第二次上山采伐,知青们发了点小财,因为那次上山规楞,是记件,有钱挣谁不干呀。下山的时候,许多人都买了一台当时来说是高档的半导体。不为听别的,听------“敌台”。当时用短波可以清晰地收到两个苏联台,一个叫作“莫斯科广播电台”,一个叫作:“和平与进步”。用知青的话说:“莫斯科”是攻击政府的,没人听。“和平与进步”是腐蚀人民的,偷偷听。因为它经常播放中国的老民歌和爱情歌曲,也播放老戏。

       老蔡发现了这个秘密,他没去打小报告,而是悄悄的找几个知青,带着半导体到他家去,免费供应茶水,毛磕(葵花子)。高兴了还会煮几个鹅蛋给你吃。为的是听段老戏。各有所图,知青当然愿意去。老蔡,诡异也。

       当知青跟着广播唱那些“黄色歌曲”时,老蔡就坐在一边发呆,可能他在想炮火连天的朝鲜战场,想他曾经的战友,想他的嘎斯六九、想他那孩子快握不住了的铅笔头,想他好几年都没换过一件新衣服。   

       他在想,什么时候能上台,自拉自唱,痛痛快快的来一出:长坂坡、空城计---------,中国的老百姓啊,听段老京剧都要偷偷摸摸。

       半导体传出了吱吱纽纽的二胡声,老段子登场,老蔡笑了。不管是老生、花脸、青衣、花旦他都跟着唱,应该说是表演:起范、正冠、捋髯、云手、水袖、兰花指----------别提有多投入了。尽管那嗓子、那身段还是让人觉得搞笑,可老蔡自我表演时挂在脸上的笑意,是出自内心的笑,是过瘾的笑。

        到了第二天,老蔡又摆出正正经经的样子,去当排长了。

       今天,想起当时的情景,我没有会意的笑,没有为他得到的那一点点满足而开心,当年知青和老职工们在精神生活上只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追求,却还要担着政治风险,说是笑谈实为难过呀。

       其实,说了老蔡这么多可笑的故事,并不是对他的贬低,他人不坏。别看知青常调侃他,那也是相互找乐。他从来不记恨谁,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知青跟他的关系处的也不错。他办事认真,就是想问题有些另类,论行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就因为如此,才出了很多笑话。都是那“史无前例”“闹景”闹的。

       09年回东北,也曾问起老蔡的事,他是我的老排长了。在知青都返城后,他也率领全家,浩浩荡荡的回山东老家了。

       希望回家的老蔡和知青一样:

       忘记烦恼,或许开开心心。
      放下沉重,或者高高兴兴。

       如果有机会,聚齐人马,咱们再开一次欢聚大会,为过去,为现在,为自己,为连队,为百姓,为那黑土地上永不消逝的歌声:路是不平的,路是不平的,路不平大家来修--------。作词、作曲:鬼域*老蔡,指挥:鬼域*老蔡,演唱者:全体知青。

          再一次响起:长时间的,暴风雨般的热烈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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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20:04:1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18 20:05 编辑

                           十一 三千里路云和月

      踏着知青的路,唱着知青的歌,一路行来坎坎坷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要回过头来,看看我走过的路,望一望那个走在路上的我:磕磕绊绊,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但他挣扎着,东倒西歪的向前走着。



       自从连里失了一把火后,我又走上了去大兴安岭那条弯弯曲曲的路,行程是从北京开始的。


       十天过去了,我们这几个北京灾民,重新装备好过冬的衣被,又要回东北了,那是七二年十二月初的一个下午,站台上熙熙攘攘的,有很多都是结束假期后,要返回东北的知青,有几个是我们一个团的,还是一个车厢,但过去不认识。上车的时候也不讲个秩序有本事你就挤,上去的晚了,连个放行李的地方也没有。


       正在乱哄哄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很有礼貌的声音:“请大家让一让,让外宾先走,让外宾先走。”(看过电影《列宁在十月》你对这稍加修改的话不会陌生)我先是一楞:外宾也座硬座车?不由自主的往边上侧侧了身,并回头望去:一个身穿西服打着领带的人,(那个年代中国人哪还有敢穿西服的。)在一个高个子的扶持下,故意挻着个肚子,晃着大脑袋,得意洋洋的走向车门口。嘿!你小子不是-------


       当大家礼貌的闪开一条路时,一个在车下巡逻的铁警一把抓住了他:“你是哪国的外宾?!” 警察心里想的可能跟我一样。高个子满脸堆笑,弯下腰对铁警说:对不起,同志,他小名叫“外宾”。周围的人立时一阵哄堂大笑。原来,高个子的是我们连的嘎子,穿西服的是六连的小贵子。铁警放开手,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走了。我们的旅程,就从这哄笑中开始了。


       车开了,车厢里人并不太多,大家坐好后,天南地北的开聊,并赞叹嘎子这出戏玩的好,止不住又大笑了一场。惹得同车的人一个劲儿的回头看。我心说,看什么看,这帮坏小子凑在一块,热闹的事还在后面呢,有你们瞧的。


       聊够了,想起了别人托我们给连里带的三用机(收音、扩音、电唱一体机)装上电池,放好碟片,开始象模象样的欣赏样板戏,听着听着,坏水又来了:七十二转的碟用三十三转的放,三十三转的碟用七十二转的放,那是啥效果?


       李铁梅那纤细的嗓音变成了拖着长音瓮声瓮气的老太婆,威虎山上粗野的八大金钢,变成了尖声细气语速极快的娘儿们。笑的我们捶胸顿足,忘乎所以。


       很晚了,有些乘客已开始打嗑睡。想起了扩音功能还没试试,嘎子很绅士的把麦克插上,尽量做的像个懂行的技术人员,干狼手持话筒;一脸坏笑的操着一口山东话开始播音:各位旅客,生产建设兵团五师灾民探亲团开始播音啦,(掌声)南来北往的老少爷们,坐了一天的火车,一定很疲劳,毛主席说: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掌声)现在俺带领父老乡亲们做做广播体操,增强增强体质,让身子骨更扎实。(热烈的掌声)说罢,音乐响起,他站在座椅上,伸胳膊踢腿的一通乱划拉。又是一阵大笑,周围的乘客,想怒;怒不起来,因为他们也跟着笑了一路。想笑;笑不出来,折腾一天了,他们还哪闹哄呢------。


       夜深了,车厢里才没了动静,这帮坏小子东倒西歪的睡了。


       回到连队后,处处显得那么的清静,很少听到粗鲁的骂人声,年青力壮的爷们;有一半上山去阿里河林场了。那栋被烧得黑忽忽的宿舍,因为天冷要等到开春后才能翻修。我和干狼在仅剩的几间男生宿舍转了好几圈,也找不到能放行李的地方,每一间都挤的满满的,连地中间都搭起来了板床,连里说了,大火后,宿舍紧张,一时也解决不了,让自己想办法,如有熟悉的老职工,可以和他们商量暂时借住几天。, ---------我能跟谁熟?谁家的房子不紧张?哪家不是七八口子挤在一个大炕上。再说贫下中农一辈子就那么一个乐呵事,你去了算干啥的?这帮当官的都是怎么想的?嘎子站在办公室门口,他知道连长、指导员都在屋里坐着,故意扯着嗓子喊:女生宿舍还有地方,谁跟我去?


       也怪了,天寒地冻的,找个睡觉的地方都不易,可没人犯愁,什么事到了知青这儿,都满不在呼,都能找出乐子来。


       没办法,我和干狼又来到了曾经是宿舍的房框子前,找了一个救火时炕没有被踩塌的小房间,虽然没有顶,可四壁还完整,试着点了把火,炕还能烧。就这样,我们暂时安顿下来,把炕烧的热的不能再热了,(光板炕,连炕席都没有)放下一个人的褥子,另一个挂在窗口上挡风,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盖在了身上,也不脱衣服,带好皮帽子,两个人钻在一个被窝里睡了。


       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份的北大荒,我和干狼,两个北京知青,在没有房顶的房子里住了三天。


       回到连队第二天的晚饭,是最后一顿大锅饭,明天我们食堂要用饭票买饭了。我和干狼拿着垫肩,在食堂的大笸箩里,一人包了满满一垫肩馒头,扛着就走,炊事员拦着不让拿,说你们吃的了吗?我告诉他:如果你住在没有顶的房子里,你也能吃这么多。然后扬长而去。


       第四天,我们被发配阿里河以观后效去了。头天晚上,全连开了大会,当众宣读了从团政治部转来的检举信,检举了我们这伙人在列车上的几大罪状:一、攻击“再教育”的政策,对上山下乡不满。二、不尊重革命样板戏,拿英雄人物取乐。最让人气恼的是:半夜12点站在座椅上让全体乘客做广播体操,增强体质------------。肯定是我们团那几个不认识的知青告发的,真不够意思。


       现在想想,还得感谢我们队的领导,对我们几个灾后的难民网开一面,没给扣上一顶政治帽子,只是发配上山,劳动改造。上山挻好,不用住在露天的房框子里赏月亮数星星了。谢谢政府照顾,扛行李卷走人了。干狼没去,他的腿太细了,经不住百年老树的重压。


       一大早,连里用铁牛把我们三个人送到了双山车站,从拖车上跳下来,脚冻的都不会走路了,因为路不好走,老掉牙的拖拉机走了近三个小时。


       去阿里河的火车,要中午才到,那俩个哥们去双山装卸连找朋友,我留在候车室照看着行李。你说也邪了,人不走八字,老是碰上让人堵气的事。


       我坐在椅子上,正在无聊的四处张望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姑娘,一条红色的大拉毛搭在肩上,在满是黑棉袄,破大衣的车站里像一片飘过来的云,得体的中式上衣,虽罩着很厚的棉衣,可也能显出线条的美。脚下蹬着一双漂亮的皮靴,走路时发出的咔咔声引得许多人注目着她,红润的脸上五官端正,尤其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长长的睫毛透着笑意,让人看了着迷。


       哈哈!我认识她,也是北京的知青,是我在北京一个哥们的妹妹,在双山邮局工作。我起身迎着她走过去。这时,从人群中过来了四个小子,横在了她前面,嘻皮笑脸的说着什么,她退了两步,脸涨的通红,想转身走开,可那几个人又挡住了去路。我紧走几步,站到了他们中间,“你们要干什么,”她一看是我,小声说,“他们非要和我认识认识,算了,咱们走吧,别理他们。”


       “不行,拍婆子拍到我们姐们头上来了,我跟他没完!”


       “哝哪那,关哝啥事体?”听口音是南方的知青。


       “老子今天就是要管管。”我不管不顾的大声吼着。一个带老头帽的又说了句什么,没听懂,但知道不是好话,我立时火冒三丈,让他们到站外去,漂亮女孩用力拉着我,不让去,我甩开她的手,叫骂着向站外走。


       不是我在美女面前逞能,因为双山装卸连有我许多哥们,我知道在这打架吃不了亏。那几个小子,见我就一个人,也满不在乎的跟了出去。妈的,真是:“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


       先下手为强。刚出大门,我扭过身,回头就是一拳,狠狠的打在了一个人的脸上。四个人气恼的冲了过来,我后退了两步,打人的手没有抽回来,顺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挥舞着就扑了过去。四个人一见不好,撒腿就跑,我也不管不顾的拎着刀在后面追。正好我那两个兄弟和一帮装卸连的哥们来送我们,迎面把那几个小子和我都拦了下来,连唬带吓的骂了几句,让他们走了。哥几个也数落了我一顿,说我是:英雄救美救过了头,有你这么干的吗?打架也不分个地方。


       后来,干狼在春节时上山来玩儿,告诉我:你在双山车站打架、提着刀追人家,团里都知道了,保卫股要抓你呢,听说你上了山又没伤人才算了。以后,别再惹事了。唉,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从那把火后,脾气越来越坏了。


       天亮时,我们到了阿里河,正巧有列小火车去五场。那小火车看起来就像一个大玩具,想当年夹皮沟的李勇奇可能开的就是这玩艺儿。


       车厢里除了我们三个兄弟,还有一个团机关的年青人,开车前搬上来几筐梨,说是给团里采伐指挥部送的。那小子盛气凌人的样子,看着就有气,不就是在机关工作吗,有啥了不起的。所以,一直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透过车窗,我想好好欣赏欣赏冬日的大兴安岭,真正的北国风光。可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美,山上的积雪并不是很厚,只是干冷干冷的,名曰大兴安岭,可我没看到有什么高山,沿途也没有见到成材的高大的红松,都是黑桦、白桦和扬树,多少年的开采,我国的森林资源,那时已见匮乏,可当时还在没有节制的采伐。


       过了不大一会儿,团部的那小子好象睡着了。嘿,机会来了。我们三个立刻忙了起来,拉开手提袋,掀开了梨筐的盖子,哈!都是暖梨,能装多少装多少。到山上当见面礼送给弟兄们尝尝,在冰天雪地的大兴安岭能吃到不上冻的水果,可是天大的享受了。


       三个提包的空隙都填满了。这时,那小子听到了动静,醒了。“咳!哥们,差不多行了,那可是送给团首长的。”听这话就有气,真是个忠臣,领导在要拍,领导不在也要拍。刚想骂两句,保红踢了我一脚,当大哥的说话了,我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坐一边去了。


       山上的宿舍不知是学校的大教室,还是小礼堂。反正是够大的,好象是两个连的知青都住在里面,上下两层的大通铺,估计有七、八十人,共同生活在这儿。地中央是用半个汽油桶砌的大炉子,据说一天要烧一牛车木拌子。在房框子里受了三天罪,路上又挨了一天半的冻,可有了一个安身的处所。这人间毕竟还是有温暖的地方,给我的感觉是:暖和了,幸福了,可以睡个踏实的觉了。


       我们的排长外号叫“鬼域”,瘦的快没人形了。一天一块二毛五,要养活六口人,能不瘦吗。也怪了,他的日子过的也很苦,为什么对知青也那么无情,苛刻。刚进门就问我们:为什么晚到了半天?


       “不好意思,没赶上专列。”那时我们根本不把他放眼里,连里肯定来过电话,不然他不会这么横。


       他的铺位正对着大门,为了挡风,他在床头上钉了几块板条,弄得像个笼子。板子上有两行粉笔字,屋子里黑乎乎的,走到近前,才看清是:野兽凶猛,请勿投喂食物。几个大字。一看就知道是另一个活宝级的人物,上海的知青:陆三儿干的,幸亏“鬼域”识字不多,不然又要气疯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到楞场上去遛杠,(当时还没有正式干活,每天都在跟林场的工人学抬木头。)那时,五场的楞场上有六、七副杠,号子一个喊的比一个响,号头的词,一个比一个新,荤的、素的全上。闲暇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刻搓板,板材是扬木,雕刻上几何图案和花纹,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山上的伙食也要比连队好,起码不是顿顿菜汤,我现在还觉得山上的生活太有意思了。


       从北京到大兴安岭,一路上又经了不少的事情,那时我认为:是一场火,让我对这个世道产生了怨恨。现在我明白了,是当时那个社会对知青的不公正的评价,对知青的不平等待遇,(这种不公正的评价、不平等的待遇后来又延续了多年。)让这一代年青人产生了扭曲的心里。一个只有小学水平的年青人,不会对社会有成熟的思考,一个还没有形成完整思想意识的年青人,却经历了那样一场浩劫般的政治运动,体罚般的再教育,你能让他做出什么样的理智的行为呢。


        三千里路,八个春夏秋冬,长达十年的浩劫让我学会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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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1 06:39:1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21 06:43 编辑

                    十二   四 十五年的心迹

四十五年前,有一趟列车,载着我们走的很远很远。有一条崎岖的路,让我们走的很难很难。有一块黑色的土地,是爱和怨,一起燃烧的地方。有一种情思,叫做记忆,是每一位知青;永远也不会忘却的时间:一九六九年。

        从此,天涯孤旅,知向谁边。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眼花了,头发白了,却从没有忘记,我们曾经有一个虽没有光环,但却响亮的名字:知识青年。

       就因为有了这个名字,我们十六岁就中断了学业。就因为有了这个名字,我们的生活秩序被打乱。就因为有了这个名字,我们早早就背负起历史责任的重担。就因为有了这个名字,红土地、黄土地、黑土地掀起了波澜。就因为有了这个名字,四十五年后,黑兄黑妹为了那段情,为了那份爱,再一次相聚,团圆。

      青春年华时,我们相信理想,但文化大革命让我们的希望破灭了。在黑土地我们曾相信过奋斗,但被那无休止的再教育击败了。后来,我们循规蹈矩地做着垦屯戍边的大业,却不知道最终会得到什么?也许,这就是我们那一代人共有的心灵困境。

       知青的经历,有奋斗、有理想,有失望、有迷茫,但在我们所经历的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从来没有光荣与美好,我们的生活中有的只是震撼和坚强。

       就因为有了青春年华时,艰苦生活、恶劣环境让我们感到的震撼,我们今天才无比的珍惜难以言表的战友情。就因为我们有了面对蹉跎岁月时的坚强,我们才清楚的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人生。就因为有了这四十五年;知青们情与爱的积淀,我们的生活才丰富多彩,晚霞满天。

       或许我们今天,还有这样那样的困惑,但是,有一点应该确定无疑:我们为祖国、为民族做出了我们当时;所能付出的努力和奉献,而当今国家取得的一切进步和成就,与我们当年在那山那水那岁月的拼搏、奋斗,永远也分不开。

       世界观的升华无疑是我们在黑土地上,超越了其它物质最宝贵的收获。知青的理性回归,让我们对那段历史的认识更加清醒。不要说同学少年已然不在,不要说书生意气随波去远,我们这一代人的心间,永远燃烧着青春年华的火焰。

       四十五年,我们走过了雨走过了风。四十五年,我们经历了岁月峥嵘,再过一个四十五年,黑土地上还会留有我们的脚印,还会迴响起我们的歌声。

       一名知青,对黑土地来说,仅仅是一个过客,可那片土地对饱含深情的知青来说,没有四十五年的界线,而是永远的眷恋。

      平生不肯受人怜,喜笑悲歌气傲然。

       喊一声:北大荒,我们的胸襟坦荡。喊一声:黑土地,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金秋九月,金秋北京,让我们在四十五年后的今天一起来:
     
      祝福知青  祝福黑土地,祝福我们的祖国更加富强繁荣。
                                                                                      
                                                                                                                                              2014.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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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2 18:36:4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22 18:41 编辑

                 十三  走上高高的兴安岭

蒙蒙的小雨,像一条条细细的线,时而荡过来,一会儿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只觉得衣服有些潮,伞却不用打开。

       北京、天津的哥们、姐们,漫步在从植物园到卧佛寺的大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的游人,因为下着时断时续的毛毛雨,没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来游香山。相隔多年不见,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可我的黑兄黑妹们好像忘记了自己已过了天命之年,又回到了知青生活的年代,他们毫无顾忌的相互揭短,说笑打闹------,今天能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实在是件高兴的事。

      香山公园来过多次了,在霏霏细雨的时候漫步,还是头一回。花坛里那些叫不出名的花朵,像刚刚化过装的姑娘,含羞的悄悄望着我们,不远的山峰,时隐时现,好象不愿意让我们看见它在雨中沐浴时的模样,只有卧佛寺大殿屋顶上的琉璃瓦,毫不掩示的泛着金璨璨的光。虽然没有太阳,可它还是那样亮闪闪的,雄伟,有气魄。
  
       “哈腰---的挂呗-------”洪来用他那浑厚的嗓子,乘兴唱起了带着津味的劳动号子。十六个曾经的年青小伙立时组成了两副扛儿;他们柔肩、扭腰,并排的两人对称的把双腿前后分开,齐声接号:吼---嘿呀-----,那腰板,那姿势,那整齐划一的挂钩动作,和当年上山在楞场上抬木头时一模一样。

        “掌腰---就起来—吧----”   “吼---嘿呀-----”

        “起来---就前走---吧----”   “吼---嘿呀-----”他们用发自肺腹的粗犷号子,唱着兄弟的义气、唱着姐妹的情谊,唱着知青的生活,唱着山里汉子的豪气------。

       这声音透过低低的云层,传进了峡谷,峡谷又让四周的山峰把它轻轻的送了回来,好象群山也在迈着沉重的脚步齐声接号。只是这旋律更加低沉,更显气势。

      整个植物园都静了下来,连细细的雨丝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也没有了。

      高高的香炉峰在听,樱桃沟的泉水在听,路旁的古树在听,大殿里的神灵们在听,远处打着花伞的年轻情侣在听,那巍巍的兴安岭一定也在倾听着:来自北京的那熟悉的山里号子---------。那雄浑的声音,像雷声;伴着千条线万条线飘向远方。那朴实的劳动号子,像最美的歌谣,永远唱响在他们宽阔的胸膛。那简单的旋律,透着苍凉,透着迷茫,但也显露着这群曾经的东北汉子的坚强和力量。--------

      号子声停了,兄弟们也止住了尘封岁月的脚步。他们含泪抬起了头,仰望着天空,天上什么都没有,天上又好像什么都有-------。伴随在一傍的姐妹们,有人在偷偷的抹眼泪,有的扭过头轻轻的抽泣着------。

       我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觉得我脚下踩的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广阔的黑土地。不远的山峰就是那朔风吹,林涛吼,惟馀莽莽的大兴安岭。那蒙蒙的小雨,就象那山里刮起的大烟泡,那园中的花朵,就象在大兴安岭插在酒瓶里也能长满枝头的野生杜鹃。看着眼前的兄弟,就好像又看见了穿着破棉袄腰系皮绳,拿着卡钩、绳套、抗着蘑菇头的;不是山里的山里人。

       我不清楚香山距大兴安岭有多远,却知道它们一座是:承载着辉煌历史功绩,一座是:有着茂密森林的名山。双清别墅的伟人指挥了百万雄师过大江。阿里河林场有了这群城里来的年青人;峡谷震荡,巻起了千堆雪。我珍惜与这帮儿黑兄黑妹的情感,他们让我永远记住了我曾经是北大荒人,我感谢香山,它带我又一次走上了高高的兴安岭。
   
       穿过了卧佛寺,才发现星星点点的雨悄悄地溜走了。太阳抖了抖身,从云缝里钻了出来。让细雨梳装了一番的花朵更是骄艳百媚,苍松翠柏换了一身新装尽显生机。走出樱桃沟的时候,我抬起了头;顺着两山的缝隙向远处望去:雨后复斜阳,彩练当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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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6 13:35:50 | 只看该作者
                   十四 悼战友杨洪来

他熬过了冬季,盼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树绿了,花开了,可他却在这时,踏着青青的草独自走了。

      
      他生前的战友,伴着他的灵柩,掩面而泣,十几个知青的后代,身着重孝,跪在他的灵前,哭喊着:洪来伯伯,走好。我们想你------。


      天阴着,不时落下稀疏的雨滴,我知道老天爷也动了容。


      杨洪来,曾经是一名知青,在黑土地,他是一条汉子。在家乡,他又是一个早早就下了岗的普通工人,坎坎坷坷,历经磨砺。


      在他的一生中,金钱、地位、权力以及与之伴生的轿车、美女、洋房,这些能够给男人撑腰、提气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有。


      可他讲情义,讲厚道,讲宽容。对朋友他做到了仁至义尽。他没有虚幻的憧憬,没有过度的奢望,打拼多年他的蜗居也没能得到改善,可他总是微笑着,用那一点点的现实感去走完人生应走的道路。也可能这就是我们;总也理解不透的人生价值与生活意义。


      杨洪来就这么平凡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


      他患的是原发性肝癌,并扩散到全身的骨胳。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向朋友们透露一点信息,直到我们以哥们的情义相逼时,他才淡定的告诉我们:患的是绝症,已经是晚期。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显露悲伤,没有绝望,是那样的平淡。就像他面对生活,虽拮据却愉快的活着。当他生命将走到尽头时,虽无奈却潇洒的面对。


      人,与大自然相比,是那样的脆弱。人与人相比,他又是那样的坚强。洪来走了,可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快就踏上西归之路。


      因为,他的魂魄还恋着那朔风吹,林涛吼的大兴安岭。粗壮的体魄,浑厚的嗓音,作为号头,他带领的这支队伍,用一颗颗的原木堆垒着林海深处的金字塔。他用嘹亮的山里号子,表述着知青的爱恨情思。


      洪来走了,但我知道他现在还不会走远。红五月,那长长的垄背像一条线,一头是他的魂魄,一头是黑土地。他在那里洒下了汗水,洒下了眼泪,种下了友谊,收获了情义。


      洪来走了,可我知道他的魂魄还牵着北京的兄弟。为了生活,他曾在北京打拼过多年,为了家,他省吃俭用。为了来访的兄弟,他能掏空口袋。他的家在天津,可我们一直把他当作北京爷们。


      洪来走了,他的魂魄却飘渺在海河之上不愿离去。谁家的大事小情,都有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帮助他人,总是竭尽全力。他没有显赫的身份,也没有做出感人的事迹,可就是这些平常之举,换来了病危时,兄弟们日日夜夜的守候,为他洒下颗颗泪滴。


      魂飘飘以轻飏,风悲长兮。


      洪来,走吧。人生不论是短暂还是漫长,美好还是艰辛,最后都要真实的回归。路上的风雨,会拂去你心中的不如意,你会带着令人羡慕的财富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你拥有朋友,你拥有精神上的热能,你拥有生命的意义,你拥有社会存在的价值,你拥有平凡和快乐,我们会真诚的祝福你。


      当你驾鹤西归的时候,与你一同走过雨雪冰霜的朋友不会忘了你。当你走在一条陌生路上的时候,海河之畔的哥们会时刻惦记着你。当你走进天堂的时候,北京的兄弟会永远想着你。


      洪来,一路走好。天上没有北大荒,天上永存黑土情。
      洪来,安息吧。你永远是我们最好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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