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5-2-18 09:25 编辑
看图说话——(24)知青时代的“春运”
三幅图均来自网上。油画应该是当代人所画,画面上的知青十分青涩,尽管那时我们以为自己已经很成熟;第二幅车站上拥挤的场面,从服饰和背包看,更像农民工的春运;最后一张,上海北站鸿兴路候车室,是1989年上海北站弃用前拍摄的,那时,距知青大返城已经十多年了。不过,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图片了。 在知青时代,虽然每年春节前有大量的知青回乡探亲,那时的车票也十分紧张,车上也十分拥挤,知青们回乡的心情也十分迫切。但是,社会不像今天那样,关心我们的“春运”,因此,也没有留下几幅更贴切的图片来。期望这几幅图片能让知青朋友们回忆起我们那个时代的“春运”。 其实,我们时代的春运,回家的路一样漫长和艰辛。 首先,请假就很难。我们那个时代是集体主义的时代,不要说我们建设兵团的探亲需要批准(有统一印发的准假证,见文后),即便是插队落户的知青,也要考虑集体户是否需要留人“看家”。当然,“老插”们可能约束少一些,但他们缺少回家需要的经费。比如我弟弟,在贵州插队,一个整劳力一天的“工分”才八分钱,尽管国家每月有一定的生活补贴,但回家探亲的路费,需要鼓起勇气向家里要。 其次,买票也不比现在的春运轻松。一般来说,从农村回家的火车票是比较好买的,因为小站不限售。但这样的车票,基本没有座位。如果在哈尔滨中转时不托人买到座票,就只有一路站过去了。我第一次回沪探亲,就一直从哈尔滨站到天津,站了二十多个小时。我一路都是像油画中那位穿海魂衫的小伙子那样,靠在座椅脊上站着。只有身边有人起来上厕所,才有机会稍坐片刻。晚上,就这样打着瞌睡,身边挤满了人,不用怕倒下。 上车也是一种十分艰巨的“劳动”。那时上车的“战斗”场面,绝对比图二那张照片中紧张、热闹。那年冬天,我们夫妻带着孩子回上海,在哈尔滨上车时,岳父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送站”。把我们送上火车后,那两个小伙子硬是没能挤下车去,只好乘到下一站“双城堡”才下车返回。不光回城的人多,探亲结束返回农村,一样十分艰苦。看着图三,上海知青们对当年的北区候车室记忆犹新吧!宽阔漫长的大厅里人山人海,很多等晚车人,一早就来排队,为的是能在车厢内行李架上抢得一个位置。我家有一个亲戚在南翔机务段工作,每次都是由他拿两个小一些的行李,提前进站,到行李架上躺着,等我们拿着行李上来。我行李最多的,是结婚那年,一共整整十一个行李!报报当年的行李单吧:结婚时的衣服、鞋帽,被面被里枕头套;做早饭的煤油炉、洗澡用的大铝盆、玻璃的花瓶、茶具,这些都只有在上海能买到,不能不带吧;上海的糖果、饼干、糕点、麦乳精,这些都是回东北“还人情”用的,不能少吧;过年时抢购的名酒和香烟,还有茶叶,这些是给岳父岳母的;青刀豆、青豆、四鲜烤麸、午餐肉、清蒸猪肉,各种各样的罐头,是春天没有菜的时候补充营养的……我在北大荒生活了十八年,离开时身边基本没有存款。其实,平时我们都很节俭,只是,所有的收入,都用于买车票和探亲时的采购了。 前几年,我曾在春运最紧张时坐过一次上海去成都的列车。我感觉,现在的拥挤,远不及当年的知青探亲列车。有一年从上海回东北,我和连队的两个女老师同行。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由于整个列车只有两个烧水的锅炉,要打开水,我就在某个大站下车,飞也似地跑到有锅炉的那节车厢,挤上车、打好水,等下个大站再返回自己那个车厢。上海到哈尔滨的特快,一般两个小时有一个大站,我们打一次水,就需要两个小时。整个白天,我就是这样端着大茶缸来回跑着,自以为很“骑士”。至于上厕所,更是一场战斗…… 那时,黑龙江的旅客列车中,最拥挤的是上海到加格达奇的快车,春节前后,车上几乎都是知青——因为它可以直接回家,不必中途倒车。不知为何,这趟车,又被人称为“强盗车”。其实,车上从没有传出什么惊人的案子。或许是因为过于拥挤,或许,回家心切,知青们都显得过于剽悍? 尽管那么艰辛,但毕竟是“回家”,毕竟那时还年轻,车厢里的感觉,还是有不少亮色,就如这幅知青探亲题材的油画。油画中,有人在抽烟,有人在思索,有人在看书,有人在弹琴,也有人一脸的迷茫和落寞。毕竟,这只是一幅油画。我想,如果用一个电视镜头扫描过去,我们还将看到什么? 在这个窗口,我们或许看到两个成熟的脸正对着一群稚嫩的眼睛点头微笑着,那两位长者,或许最初也像身边的年轻人那样,满怀理想去到了边疆,他们能想象年轻人经历的艰辛和还将面对的一切。 在那个窗口,一位知青正注视着窗外,是在看天上闪烁的星星,还是远处隐约的灯火?他在想些什么?是计划着回城后的打算,还是回忆着一年的收获?或许,他正在默念着《西去列车的窗口》? 在又一个窗口,我们看到面对面正在喝酒的年轻人:桌上的空隙处摊开的报纸上,放着花生米、红肠或者烧鸡,两人手里各一瓶啤酒。经过了多年的“再教育”,知青们喝酒都有北大荒人的豪迈…… 镜头再摇过去,我们看到了一对偎依在一起的情人。旅途是秀恩爱的极好场所:那时,大部分农场对知青的爱情还不太宽容;那时,我们的爱情还都有些羞涩。其实,有些爱情就是在这样的车厢内第一次表白的……而他们的边上,那位女知青正聚精会神地织着毛衣,是为留在农村过春节的男友织的?还是要赶在到家以前,为自己的父亲织完这件毛衣? 另一个窗口,人们正围着讲得眉飞色舞的年轻人。是讲政治笑话,还是小道新闻?或者,只是一个紧张的故事,故事来源于文革前的长篇小说,还是秘密的手抄本…… 看着油画,我尽情地想象着,仿佛自己回到了知青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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