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彪子与袁大谷囤

凌云志

李二彪子与袁大谷囤

山东老四

    我所上的小学是故乡城关最好的小学之一。学校是由当地著名的“孝子祠”改建的，院落很大，仅高小就有六个班。出操的操场大约有二三亩地大小，非常宽阔敞亮。教师也是最好的，都是名校毕业的。

    我从一年级开始就在这所小学上学，班上四十七八个孩子也是从一年级开始就缠摩在一起，彼此非常熟悉，感情也非常深。现在回忆起来，那些有趣、顽皮、奇葩甚至不可思议的场景和人物还历历在目。其中印象最深的当属李二彪子和袁大谷囤的故事了。

    我们是1958年秋季入学的，正赶上“大跃进”，大人们都忙于大跃进，大炼钢铁，谁还有时间管孩子，所以我们那一届学生特别调皮，特别能出“花”，李二彪子和袁大谷囤二人就属于班上的精英了。

    李二彪子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厨师，身材魁梧，走路带风。李二彪子继承了父亲的基因，手大脚大身子粗，个子高出同龄的孩子半个头，有点彪乎乎的，又是行二，名字中还有个“彪”，所以同学们都叫他李二彪子。袁大谷囤的母亲是镇上数一数二的裁缝，高高的个，瘦瘦的身板，虾米腰。可袁大谷囤却长的像个农村盛粮食的囤子，又高又粗，所以也就有了袁大谷囤的绰号。有人说他像他父亲，可父亲被国民党的飞机炸死了，像不像便无人知晓了。

    我的这两位老同学个头较高，李二彪子坐在最后，袁大谷囤坐在倒数第二排，二人前后坐。二人共同的特点就是调皮，上课说话、打闹，不爱读书，学习成绩倒数一二。上课被老师罚站是常态，经常是讲台边上一边一个。

    记得是上小学四年级时，老师允许可以用钢笔写字了。墨水都是用墨水粉自己冲的，二分钱一包，便宜实惠。同学们也不在乎，用光了再冲一包。小孩子们都喜欢炫耀，钢笔虽然不好，可每人都有那么几支装门面。

    一次上自习课，老师让写作业。李二彪子的钢笔不下水，用力一甩，钢笔水甩了袁大谷囤一脖子。袁大谷囤急了，回头照着李二彪子的脸就甩，李二彪子立马就成了“包公”。李二彪子也不是吃醋的，立即拿出两只钢笔对着袁大谷囤就甩。袁大谷囤一抹，全脸都蓝了，像个小丑，气得拿出三支钢笔甩李二彪子。李二彪子一看，顺手把同位的两支钢笔攥到手里，四支钢笔一块甩。袁大谷囤的同位把自己的三支钢笔交到袁大谷囤手里，二人的钢笔水大战开始了，吓得附近的同学纷纷避让。他们二人继续大战，身上、课桌上、墙壁上、地上，蓝呼呼的到处都是。甩完了，还不解气，二人在教室的地上开始拔轱辘（摔跤），教室里乱成一锅粥。

    我们教室的旁边是校长室。校长高高的个子，非常和蔼，从不大声训斥学生。我们的班长是个小姑娘，一看班里乱成粥，也不管校长不校长了，跑去校长室告状。校长飞步走进教室，一看二位满脸、满身都是墨水，浑身尘土还在滚。教桌横七竖八，凳子倒了一地，教室的白墙变成蓝墙。大呼一声：“你两个站起来。”二位一看校长来了，心想这下完了，可能要被“开除”了。谁知校长说：“你们两个到我屋子里洗洗脸去，放学怎么回家啊？”也许校长太了解我们班了。我们班是学校有名的乱班、调皮班，不知怎么分得班，城西四个街区的调皮孩子几乎都分到了我们班。

    对二人的处罚就是第二天二人用石灰水重新把教室的后墙刷了一遍。

    其实，李二彪子和袁大谷囤平常关系还是不错的，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经常你来我往的，开玩笑，小打小闹也不红脸。

    记得是上五年级时，秋收时节到了，学校派我们帮助生产队除草。记得好像是一块场院地，队长说，这块地秋收要用，你们把这里的草拔一拔吧。这哪里是草啊，全是当地有名的蒺藜棵子。秋天到了，蒺藜包子都硬了，扎手。蒺藜包子有毒，不小心扎了手非常痛。

    别看我们班是学校有名的刺儿头班、皮小子班，可论干活，谁也不是孬种。领头的当属李二彪子和袁大谷囤二位大汉。等我们班干完了，别的班才弄了一半。老师说：“同学们可以休息一下了。”皮孩子们哪能闲得住，你推我，我推你，你塞进我脖子一把草，我拿喇喇秧子喇你一下。闹够了，大家围着一堆蒺藜棵子逗趣。袁大谷囤眼睛一亮：“李二彪子，你敢光着脚蒺藜从包子堆上走过去吗？你敢走，我输给你两毛钱。”“输我两毛钱？”那时两毛钱可是大数，虽然我们那地方经济比较发达，但两毛钱也能买不少东西。老农民一天也挣不了几毛钱。李二彪子一看，也就两三米远，定了定神：“真的？你真给？”“真的，我从来不骗人。”袁大谷囤昂着头一本正经。说着说着，李二彪子真的脱掉鞋子，一咬牙一跺脚，光着脚从蒺藜棵子上走了一遍。李二彪子真的走了，袁大谷囤也真给了钱。

    李二彪子拿到钱，高兴的手舞足蹈，众同学一片欢呼：“袁大谷囤输了，袁大谷囤输了。”这时，袁大谷囤却闷闷不乐，一会眼圈都红了。因为他知道，这钱是她妈妈让他放学时顺便买盐的钱，钱没了怎么交代？

    “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无论如何也得把钱弄回来，要不回家还得挨棍子。”只见袁大谷囤慢慢走到李二彪子面前：“彪子哥，彪子哥，要不我也从蒺藜棵子上走一遍，你把钱还给我吧。这钱是俺娘让俺买盐的钱，买不了盐，回家俺娘还得用棍子打，上次咱俩甩钢笔水，俺娘揍俺把棍子都打断了。”李二彪子还真是梁山好汉仗义，一摆手：“同学们，你们看着，袁大谷囤如果也走过去，我就把钱还给他。省的他娘再把棍子打断，我可不想让小弟受苦。哈哈。”

    袁大谷囤一看，李二彪子真的原谅自己了，要把钱还给他，把眼泪收了收，脱了鞋子，毫不犹豫地冲着蒺藜棵子走去，同学们又是一阵欢呼。“怎么样？疼不疼？扎不扎？”李二彪子上去问。“刚开始有点疼，迈了几步就不疼了。”袁大谷囤低着头，含着泪，悄悄地对李二彪子说。“给你钱。”李二彪子把钱递给袁大谷囤，伸手一把搂过袁大谷囤的肩膀：“咱们才是好兄弟。”

    几十年过去了。前几年回老家，听说袁大谷囤成了私营业主，李二彪子成了蔬菜专业户，都成了名角。不知他们还记得不记得他们之间那些调皮的往事。我可没忘，已经刻在岁月的年轮上了，不时地回忆一下，自己偷着乐一乐。

屹梁梁

读，楼主辛苦！

党项人

欣赏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