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夾江火車站臺 滿載知青的專列,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終於在成昆鐵路線的夾江火車站停了下來,列車停靠在月臺下麵的鐵軌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噴發著白色的水蒸汽。軌道上的溫度能燙穿鞋底。 學校的帶隊老師和工宣隊幹部,站在月臺上大聲向大家宣佈:“夾江火車站到了,各位同學們,都要在這裏下火車,現在要求你們:把各自的行李,全部搬到列車下的月臺上,然後,分別轉移至各自所要去公社的卡車,每個卡車的車廂板上,都貼著一張紅紙,上面寫著公社的名稱,大家一定要看清楚,不要裝錯了車廂。大家稍作休息,然後就用卡車,把你們轉送到各自所要去的公社。大家抓點兒緊,時間夠用……” 口令剛一宣佈,同學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就從這兒開始,我們就要分手,各自奔赴各自的廣闊天地。純潔的同學友誼和對未來的命運的擔憂,多重心情交織在一起,那個離別的場面讓人終身難忘,就連那些平時最瞧不起抹眼淚的男同學們,現在早已經是淚流成河了,就是鐵石心腸的老天爺,如果有眼看到這場景,它也會掉淚的。 站在月臺上,我無意間回頭看了看,剛才乘坐的車廂,大鐵門上寫著“羅垻”兩個粉筆字,又扭過頭看我的行李。上面寫的都是“樂垻”。再看看我們所有的行李。上面寫的全都是“樂垻”。我的心裏不禁起了疑惑:我們究竟是到“樂垻”還是“羅垻”?我看著這些,心裏暗自嘀咕道,這是誰搞錯了? 估計這個羅壩,可能就是我們即將到達的公社簡稱。可再看看我們的行李,行李和箱子的外立面,顯眼醒目的地方,全部都寫著樂壩。我們都是按照學校的上山下鄉分配表上,照抄下來的,一個同學抄錯,這我相信,可二十多個同學都抄成錯了。這就不可能了。那這個樂壩和羅壩,二者之間,到底那一個才是我們的目的地呢?它對我們,將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以後的結局將會怎樣?我不知道。在頭腦裏剛剛閃過這一連串疑問。還沒來不及細想。 當時月臺上,站滿了剛下火車的知青,他們正在相互幫忙,把自己的行李,從列車的悶罐車廂裏搬出來,手忙腳亂地放到月臺上,再從月臺上,搬到相對應前往公社的大卡車上去。大家都忙著相互告別。很多事情還來不及考慮。 我們這節車廂的知青,在趙雄老師和管師傅的帶動下,相互幫著忙,把車廂裏的行李全部搬出車廂向,一件不少地擺放在月臺上,清點完畢。 我們剛才乘坐的悶罐列車,鐵門上用粉筆寫著“羅壩”二字。老在我呢眼前浮現。我開始引起的疑惑,越來越強烈。 現在,我們這一個公社的知青,又在趙雄老師和管師傅的帶領下,忙著從月臺上,把行李轉運到卡車的車廂下,同學們的行李,正在一件一件遞上這輛卡車的車廂上。車廂板上貼著一張紅色的小紙塊兒,那上面用黑字寫著“羅壩” 我實在忍不住了,順手拉著身邊的一位同學,小聲問道:“同學,我們今天是要去哪兒?” 那位同學頭也沒回,順口答到:“樂壩”。 我拉著他走到車廂板下,用手指著車廂板上貼著的紅紙塊兒,那上面用黑字寫著的“羅壩”,又指著我們行李上寫的“樂壩”,對著他大聲說:“老兄,你看明白沒有,這樂壩與羅壩,到底有啥不一樣?” 那位同學被我問住了,一句話都不說,他轉身就走。 我一把拉住他,急忙問道:“你上哪兒去?” 那位同學說:“我去找帶隊的工宣隊師傅問明白,這到底是咋回事?” 帶隊的管師傅,正好從我們身邊經過。我和那位同學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我用手指著車廂板上的“羅壩”,又指了指行李上的“樂壩”。疑惑地問道:“管師傅,我們這一車的知青,今天到底是上哪兒?到底是樂壩,還是羅壩。我們究竟是下放到那個公社?” 管師傅隨手翻了翻我們的幾件行李,看到上面寫得全都是寫著“樂壩”,又看看卡車車廂板上的標籤,上面寫著的是“羅壩”。他沉思了一下,試探地回答道:“這可能是我們工宣隊裏,工作人員匯總的時候,寫錯了。多半是筆誤。導致從發通知開始,都整錯了。這個洪雅,我是來過的。從沒有聽說過樂壩公社,整個洪雅縣,也只有一個羅壩公社,絕對沒有樂垻公社。” 對於他的這番解釋,我們依舊心存疑慮。那位同學用一只手拉住管師傅的手,另一只手抬起來,指著車廂板上的“羅壩”標籤,以及我們行李上面寫的“樂壩”。嚴肅地對管師傅說:“這個事關重大,我建議你,還是趕快請你們帶隊的總負責人來,當面向我們說清楚,給我們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們上山下鄉,起碼說,要去哪兒,對即將到達的地方,這地名,不應當有這麼大的出入。最起碼我們應當知道,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應該是到哪兒?提出這個要求,我們不算過分吧?” 這時候,又有好幾個同學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紛紛趕過來,非常嚴厲地向管師傅提出了質疑。 不難看出:我們的情緒已經激動起來,大家的情組開始產生波動了,趙雄老師趕緊過來,一邊在安慰同學們,一邊小聲對管師傅說:“我在這兒安撫同學們,你趕快去找你們總隊長過來,必須控制這群學生,必須要快,否則一旦失控,那就會出亂子。” 管師傅趕緊跳下月臺,沿著鐵道線去找總帶隊的負責人。 趙雄老師對大家說:“現在請同學們保持安靜,放心,我們一定要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工宣隊的總領隊,一會兒就到。專門過來給大家做解釋。專門回答你們的問題。請同學們先上車,車隊馬上就要出發,有啥問題,等一會兒就會答復你們。” 同學們的嘴裏嘟嘟囔囔地嚷著,心裏有一百個不願意。但對於趙雄老師的話,大家還是能聽得進去的。在趙雄老師的勸導下,大家都還是爬上了大卡車。 趙雄老師站在車廂裏,看了看手錶,對大家說道:“現在已經四點半了,大家休息一下,先吃點東西,喝點一點兒水,墊墊肚子。” 我從飯盒裏拿出了饅頭和雞蛋,還有蘋果…… 從早晨七點鐘,在家吃的稀飯饅頭,都到了這會兒,都下午四點半了,肚子早就餓了。這會兒,啥也不顧了,三下五除二,幾口就把饅頭、雞蛋和蘋果全部解決了。水壺裏的冷水也都喝幹了。肚子裏填了一點兒東西,心裏不那麼慌了。當然,這挎包也空了,現在就只剩一個空飯盒。 工宣隊長這會兒,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爬上了我們這輛卡車,站在車廂裏,就剛才我們提出的問題,誠懇地向卡車裏所有的知青做解釋:“同學們,實在對不起。是我們的工作環節出了問題,匯總的時候,把你們要下鄉的公社名稱給寫錯了。這個事情,你們要怪,那就怪我吧。這個責任由我來負。在洪雅全縣,的確只有羅壩公社,沒有樂垻公社這個說法。樂垻公社的寫法,確實是我們的工作人員筆誤造成的。是我們工宣隊的人出了錯,我肯定有責任,檢查不力。這個責任少不了。我應當承擔責任。在這裏,我向大家做檢討,實在對不起同學們了。” 算了吧,人家好幾十歲的,年齡和我的父親都差不到多少,做為學校的工宣隊長,那麼大把年級,那麼大的官兒,人家都已經向我們大家認錯了。誰能保證自己永遠不出錯呢?算了吧,我們也就無話可說。羅壩就羅壩吧,反正已經就這樣,也就不爭個什麼輸贏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今後的知青生涯,我們誰又能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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