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云志 于 2018-4-8 11:01 编辑
下巴刮得光溜溜的李秋生，净净地躺在医院的床上；漂浮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的白色中，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像一个磁人儿；只是鼻翼的均匀翕动证明他还是个生命。旁边坐着的憔悴不堪的吴莲鳯，不时擦拭着李秋生嘴角流出来的涎水。一行人围着李秋生议论了一会，依次出了病房。吴莲鳯俯身在李秋生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像是诀别，快速地跟在一行人后边，走在最后的是毫无表情的男医生。这些人，在走廊尽头的医院会议室里，围坐成一圈。 ······ “医生，”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用训斥的口气说，“李秋生同志躺了一年多了一一我来过多次，病情没有一点好转，跟刚入院时一模一样，不会说不会动···哪怕你治疗的人有一点效果，叫他眼皮眨一眨，也算你们有成绩。李秋生同志是县政府的小车司机，吴县长对他的治疗很关心···这个你们医院是知道的···” “···我们知道李秋生同的重要性。我们全力救治，不惜一切代价。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上级医院的专家也请了···黄秘书，你也知道，现在对煤气中毒的患者，没有什么好办法···基本上就是加强给氧，靠他们的自身能力自愈。···窑洞聚集的煤气太多了，要不是窗子玻璃有一块破了，他就没命了。” “···新婚之夜，喝了酒，天又下着大雪；也怨我，临走没提醒他注意煤气···”吴莲鳯眼圈红着说。“可怜李秋生，说是和我结了婚，就拉了拉我的手···那天临走时，我说来日方长···我是想给他点女人的颜色看。太容易到手的东西，男人们就不知道珍惜···要是知道他会煤气中毒，说什么我也不会走啊，我说啥也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新婚的窑洞里！” “莲鳯，你不要自责，怨李秋生，县政府专门发了冬天小心煤气中毒的通知。现在不说这个了。医生，我今天来不是批评你们的，是要问你们，李秋生同志还有没有治愈的希望，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最坏的结果又是什么···”黄秘书说。 “最好的结果，就是维持现状···要是护理得好，可以长期这样维持下去。最坏的结果，···就不好说了。” “就没有一点治愈的希望？” “作为医生，我不能说没有一点治愈的希望，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只有百分之一，甚至更小。而且我说的治愈的希望，不是痊愈，而是有一些好转，譬如说，会眨眼睛了，胳膊腿会弹动了，等等这些。至于说大小便自理，站起来走路，会说话，想都别想。没有别的事，我就出去了，还有病人。”医生哈着腰说。 ······· “···我不同意和李秋生离婚，也不能和他离婚。我跟我爸也说过这些。都听医生的，人都吓死完了···我就不相信李秋生永远这样，人哪有睡不醒的，他说不定哪一天他就醒了。再说了，他都这样了，我怎么能离婚？叫外人骂死我啊！ ···我们离了婚他一个人可怎么活？李秋生啊，你可把我害惨了，我的命好苦啊···”吴莲鳯哭了。 “吴莲鳯同志···你对爱情忠如磐石，不愧为县长教育出来的好女儿。”黄秘书说，“ 再明确一下，按照吴莲鳯同志的想法，她会不辞劳苦地伺候李秋生同志一辈子。离婚是组织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吴县长夫人早早去世，现在和吴莲鳯同志相依为命一一全靠莲鳯照顾。李秋生同志患病这一年多来，莲鳯同志对县长的照顾几乎中断了，县长生活无规律，吃不好睡不好，身体大不如从前。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影响了工作，搞坏了身体，这个责任我们谁也负不起。吴莲鳯同志，你也要为你父亲着想一下。再说了，李秋生同志现在已经是植物人，与吴莲鳯同志的婚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黄秘书，你不对。”李秋生的表弟李龙娃从桌边站了起来，“不离婚，他是吴县长的女婿。他是吴县长的婿，我们就是吴县长的亲戚，现在方圆几十里那个不知道我李龙娃是吴县长的亲戚···” “李龙娃，你是叫李龙娃吧？”黄秘书打断了话，“是吴县长的亲戚又怎么样？我们的县长从不拉扯这些，我问你，吴县长···给你办过什么私事吗？我们吴县长一向公事公办，对谁都一样····你可不要污了吴县长的清名。不要再这样说话。” “我也没说别的，我···”李龙娃涨红着脸，“我三十多了，刚刚认识了一个女人。介绍人说吴县长是我家的亲戚，她才肯跟我往来···” “你担心这个干啥。这就不是个事···咱们不会大张旗鼓，她们咋会知道？龙娃，你咋恁琐碎，不要再说了，你表哥离了婚，不是吴县长的女婿，胜似吴县长的女婿。今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了，你还可以对外说我是你的亲戚。 “黄秘书，”一直低着头想心思的李秋生的大伯不满地说，“人还躺在床上···离婚不妥吧···秋生家里没别的人了，我们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容我们再想想···” “李伯，赵乡长跟我说了，你们想要李秋生村里的那两间房子，那可是两间好房子，正儿八经值俩钱。我在这里拍个板。那两间房子归你们爷俩。刚才你也说了，你们是李秋生唯一的亲人，房子归你们合情合理。村里人有什么意见，叫他来找我··· ”看到李伯欲言又止的表情，黄秘书说，“你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要求，赶紧说，咱今天一定要把离婚这个事办了，要把吴莲鳯同志解脱出来，叫领导放心···什么，两间房子漏风透雨···老伯，事情我清楚，意外之财，你们就见好就收吧，再说了修缮修缮也花不了几个钱，得了两间房子，这几个钱也不舍得花？” “···你们吃公家饭的，哪知道我们农民的苦。死活干一年，除了吃的，剩不下几个钱，不像你们公家人，上个月的还没花完，这个月的又发了···” ···好好，我不和你计较，这样吧，我通知村里修缮一下，费用由县里出，对，你来找我报单···” “黄秘书，”李伯说，“你也别嫌我啰嗦。老话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就不说秋生是我亲侄子，就冲我得了他的房子，有些话我也得问清楚。黄秘书，你做主叫我家秋生和莲鳯把婚离了，莲鳯倒是好了，把包袱甩了，这我没意见，谁叫我家秋生没福气呢。可是我家秋生躺在床上，虽不会动，可是会吃会喝呀，他的日子可咋过？” “李伯，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李秋生我们的干部，政府当然要负责到底。他今后的生活 政府有考虑··· 莲鳯同志上午离了婚，下午 就会有女人住进秋生的屋。” 几个人惊得瞠目结舌。 “这么快···”大伯说。 “她是谁···”吴莲鳯问。 “李秋生没有死，就是县里的人，要跟他的人多得汽车拉···李伯，你是李家的长辈，李秋生人事不省，他的离婚手印，你得帮着按上···”黄秘书说。 | 
发表于 2018-4-8 10:2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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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9 06:20: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