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木匠生涯》第四十七章‘偷菜’风波之三

连峰

(上接《难忘的木匠生涯》第四十七章‘偷菜’风波之二)

    “大圣”是被连长单独传唤，我自然不便陪他同去，但是，我对他极易失控的情绪又总觉得不那么放心，只好站在宿舍的门口，时刻留意着事态的变化。当我听到连长几乎不假思索、直奔主题，甚至明显带着诱供成分的询问口气时，我立刻明白，“老毛驴”一定是把我们擅自进入菜地的一次偶然事件，当作偷摘果蔬的既成事实汇报给了连长。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理所当然是不会接受的，而且我相信，任何一个血气方刚，并且拒绝被人污蔑的正常人都是不可能接受的。

    连部的门口，那可是整个连队的中心地带, 争辩的声音又是那么响亮，那么熟悉，全连的各个角落自然都能听得到，而且午饭在即，许多手持饭碗的人已经站在门外，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的人同样也不少见。我赶忙跑步过去，从头至尾、一五一十地向连长做了详尽的汇报。为做进一步证明，我从“大圣”的书包里掏出那双尚且装在鞋盒当中的新皮鞋展示给连长看，随后，我又建议连长即刻派人先到宿舍查看是否藏有相应的赃物，找来与我们同行的几位战友当面询问，再到菜地进行实地查验，看看有没有留下任何值得怀疑的脚印和新摘果蔬的痕迹，以便当众彻底地还给我们一个清白。

    “哦？是这么回事儿啊！事情说清楚就行啦，我看……我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会替你们向举报人澄清这件事情的。”连长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但是，他的态度同时也是在暗示我们，不要再去追究举报人不做认真调查研究，就给人乱扣帽子的错误做法。显然他是想保护这种表面上看似轻率鲁莽，实际上却具有某种积极意义的做法，只是不便明说而已。他当然知道，“老毛驴”并非有意栽赃诬陷，是他太自信，太想好好地表现自己，才主观武断地导致了一场不该发生的误会，当然也是他这个当连长的操之过急，虑事不周，以致轻信了那些一面之词，从而冤枉了我们。

    然而，连长却仍然紧皱着眉头，两只眼睛暗含着几分不满，不时地扫视连部的门口处。也许他还在生“老毛驴”的气，这么简单的事儿却让他给弄复杂了，举报他人行窃，你也得调查清楚，手握真凭实据才行啊！就算你立功心切，想要显示自己对工作的一片责任心，甚至也不排除想要借此机会，杀一杀那些仍在伺机行窃者的气焰。可是，你也不能仅凭一个鼓鼓囊囊的绿书包，就断定人家偷摘了瓜和菜，这也未免太武断，太莽撞了吧！还把我这个当连长的也给带进沟里去了。

    就在我和“大圣”遵从连长的劝解，准备离开连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个人影在连部半开半掩的门后一晃不见了，但是，隔着门上的玻璃，我却认清了那双怀疑一切且又令人厌恶的眼睛。毫无疑问，是他在连长的面前告了我们的黑状，可他是主要的当事人之一，又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为什么反倒躲进连部不肯露面呢？是他的身份（刑满释放的从业人员）过于特殊，不方便让他直接出现在涉事双方的现场吗？

    可是他逃脱不了干系，我早晚都要找他当面说清楚。要不然，是他做贼心虚，才主动要求回避躲进连部的屋里，甚至希望连长能把他希望得到的“口供”问出来？一旦手上有了骄人的战果，他自然就可以在我和“大圣”的面前趾高气扬地耀武扬威了。而且由他这位昔日的“神探”亲手破获了一起菜地果蔬的结伙盗窃案，与此同时，还能起到敲山震虎，有效遏制此类事件继续发生的重要作用，他就是连长乃至整个连队的大功臣。从此，他就可以出尽风头，就可以挺直了腰板儿，敢向任何人证明，他不再是那个曾经让人唾弃的劳改犯，而是一个已经改造好的，对本职工作处处尽职尽责的农业工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更有理由当面戳穿他。

    我一直以为，在紧张繁忙的日常工作和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出现一些不可预料的误解和矛盾都是在所难免的，正常的，只要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说清楚，一切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躲在暗地里搬弄是非，却又不敢担当的无赖和懦夫。而在眼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再清楚不过，“老毛驴”非但不肯主动出面说明情况，承认错误，承担责任，反倒企图一躲了之，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当众戳穿事实的真相了。

    想到这里，我面对着连部的门口，提高了嗓门儿大声地斥责到：“‘老毛驴’，你是做贼心虚了吧？有胆量在连长的面前告我们的黑状，你就该理直气壮地站在外面，面对面地和我们说清楚，躲在连部的门后，做个缩头乌龟，这算什么本事？有过犯罪前科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缺乏承认错误的勇气啊？就你今天的拙劣表演而言，我叫你一声老毛驴丝毫不算为过，我看你就是一头浑身长满了灰毛的灰毛驴！事情的全部经过，你大概也听明白了，有胆量你就站出来当面说清楚，凭什么诬赖我们偷摘了菜地里的瓜和菜啊？”

“连队有纪律，未经允许，非菜园班人员不得随意进入菜地，你们违反了这条规定，身上还背着满满当当的一个绿书包，现在又是瓜果蔬菜成熟的旺季，我能怎么去想？”“老毛驴”非但不肯直接认错，反而强词夺理，为他轻率鲁莽的错误行为找借口。但他仍然站在半开半掩的房门后，就是不肯走出半步来。

    “那你也不能一口咬定，我们偷摘了地里的瓜和菜呀！伟大领袖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既然你们有‘闲人免进’的明确规定，你完全可以当面了解清楚，你也同样有权检查那个绿书包啊。难道你这个有前科、被判过徒刑的劳改犯，不知道背负盗窃这种罪名的严重性？往轻了说，你是老糊涂了，严肃一点儿说，你这是栽赃诬陷，是别有用心，是在蓄意制造矛盾，唯恐天下不乱！我知道，你总想着立功，甚至巴不得我们真偷了菜地里的什么东西，借以显示你这位前公安干警的高明之处，显示你对本职工作的责任心。但是，你也不能把这种预支的快乐，提前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吧！”

    我从“大圣”的手里再次拿过那个军绿色书包，举在手中继续说道：“你指的绿书包就是这个吧？那你现在就睁大了你的两只眼睛，过来瞧清楚，书包里装的不是瓜和菜，而是一双崭新的牛皮鞋，是‘大圣’刚从团部的一个朋友那里取回来的。因为进入连队的道路和营区前面的防护沟都被积水淹没，我们迫不得已才绕道从菜地进入营区。如果你还认为我们在菜地里偷摘了瓜和菜，你现在就把这双皮鞋拿去当瓜吃，要么你去送给食堂做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