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水拍》（六） i

侯明明

《金沙水拍》（六） i

      1965年1月25日，中共中央《二十三条》发表，少奇不以为然，反对‘四清’的目标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推广妻子王光美搞的《桃园经验》。毛感觉刘妻干涉政治，两口子上阵，路线偏离，自己大权旁落，中央需重新洗牌，少奇必须下台。65年5月的一个深夜，穿着毛巾睡衣的党主席夜不能寐，思考大战前夕谋篇布局，排除周围的沼泽，在斗争中识别、考量、提拔干部。好似情况紧急，毛翻身下床，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一个警卫和司机出玉泉山，进入北京西郊机场的空军34师，召见在场的干部战士，发表了一段重要讲话，“牢记阶级斗争和党内路线斗争，占领社会主义文化阵地，粉碎资产阶级代表人物进攻”；过后，亲自给林彪下达密令——清除中国的赫鲁晓夫。
      1966年4月9日、10日，中央书记处会议批判彭真的“一系列罪行”，成立“文化革命文件起草小组”，陈伯达、康生、江青、张春桥、戚本禹等成员起草《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毛在修改《五一六通知》时，加写了几段这样的话:中央和中央各机关，各省、市、自治区，都有这样一批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必须同时批判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文化领域的各界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清洗这些人，有些则要动他们的职务。尤其不能信用这些人去做领导文化革命的工作，而过去和现在确有很多人是在做这种工作，这是异常危险的。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
      1966年4月10日，林彪、江青主持的《部队文艺座谈会纪要》经毛泽东审阅修改后作为中央文件发给全党。《纪要》宣称建国以来文艺界“被一条与毛泽东思想相对立的黑线专了我们的政”，要“坚决进行一场文化战线上的社会主义大革命，彻底搞掉这条黑线”。
      这条黑线深又长。49年至66年，为巩固政权和党的建设，全国搞了大大小小56个政治运动，网了有问题的人六千万，问题还是不少。主席高瞻远瞩，讲：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主席的讲话是灵魂，是圣旨，是一切工作的生命线。主席从政治的角度，考虑的是政权的得失；权力是否掌握在真正的共产党手中，是否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刘邓彭一般人热衷于搞经济建设，用经济冲击政治，借机削弱中央到地方权力，乱中夺权。
      看清了风向，看准了问题，摸准了领袖心机，康生时时给自己和同志们提醒，“领袖想到的，我们要去做；领袖想不到的，我们也要帮领袖去想，也要去做”。安全总管对毛泽东焦虑的身边的“赫鲁晓夫”、“可能重上井冈山”、军队领导权、中国周边日趋严重局势的4个问题也在绞尽脑汁，出谋划策。早在62年，时任北京市副市长、明史专家吴晗创作的剧本《海瑞罢官》改编而成的同名京剧全国热演，康生和江青“英雄”所见略同，都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和利用价值。65年经济形势好转，年初一天，康生径直来到中南海毛泽东的书房，向毛称：“《海瑞罢官》是为彭德怀鸣冤叫屈，为彭德怀翻案哩！”事后，康生和江青通过对毛听了“汇报”后的表情的分析，认为毛忧心忡忡，无可奈何已架空，领袖地位岌岌可危。按照正常的组织程序，那怕是用开会解决，刘邓彭等一帮人不容易板倒。现实是，中央决定搞文革运动大批判，刘邓彭还在示威，企图左右局势。66年7月29日下午，北京新市委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大、中专院校师生文革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在京的中央领导人朱德、董必武、陈毅、李富春、陈伯达、康生、薄一波、陶铸、江青等出席。一百多位中共八届中央委员、中央侯补委员坐在角落里，傍听和学习。大会由北京市委新任书记李雪峰主持。当刘少奇、邓小平、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出现主席台，全场一万五千学生起立，欢声雷动。国家主席表情开朗，即兴发表讲话，“搞文革运动，我和同志们的确不理解，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运动中，反对毛主席也不一定是反革命......”毛坐在118室傍边椅子上听的专注，渐渐坐立不安，一下子站起来，径直走向前台。正当刘高呼“革命的师生员工万岁”，全场回响“刘主席万岁！”口号声经久不息时，毛突然现身主席台，皱眉头、脸铁青，不讲话，愤怒地走了。看，会议忽然鸦雀无声，毛内心该有多么失落、多么沉重、多么痛苦啊！在场的朱德、董必武等老人们感觉事有蹊跷，政治风暴要来临。
       政治风暴必然要来临。康生、江青认识： 打击刘邓对立派，必须走群众路线，动员天真烂漫、嫉恶如仇的青年学生造反，利用搞阶级斗争这个法宝，广泛发动群众运动，揪走资派批判，自下而上清盘，夺回失去的权力。在全国全军全党弘扬延安整风精神，把扩大延安整风百倍用在文革运动。不然，后患无穷。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一百年前，太平天国洪秀全、杨秀清争峰，导致农民革命运动失败，此情此景，历历在目。
      自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等人在广西金田村发动反抗满清朝廷的武装起义，同年5月以来，太平军攻城掠地，得手烧杀抢3日，以示天威。12月，太平军打下永安城分封诸王，洪秀全为天王，杨秀清为东王，冯云山为南王，萧朝贵为西王，韦昌辉为北王，石达开为翼王。除了天王，数王受东王节制。此后，太平军雷霆万钧，势如破竹，于1853年3月攻下江宁，并定都，改名为天京，颁布《天朝田亩制》。面对南方太平天国的崛起，清廷以汉制汉，三申五令曾国藩及其湖南的团练围剿；尽管湘军被太平军打得落花流水，曾国藩三次企图跳水自杀；李开芳率领的北伐太平军所向披靡，兵锋天津杨柳青。北京的清庭虽然准备迁都关外，曾国藩、左宗堂、李鸿章等这班汉臣们始终认为太平天国偏安一隅，所作所为难得天下。太平军屠村屠城搞暴力，破坏封建社会次序，逆流而动成不了大事，成了大事也会灭亡，兔子尾巴长不了。其一，太平天国首脑口是心非，打着“公平、平等、救民”的旗号到处收刮民脂民膏，强占民房，兴建王府、军营暴力强拆，财富一级一级向高层转移，落入利益集团或个人腰包。其二，太平天国人为划分，等级深严，分清男女界限，严禁两口子在军中同居；而领导层美女如云，妻妾成群。其三，操作舆论，封锁消息，言而无信，愚弄百姓。果然，转机来了，历史改写。太平天国主要领导人内讧，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等各自结成自己的势力集团，互相排斥，争权夺利。
      

侯明明

      东王杨秀清利用洪秀全日日夜夜在天王宫享乐，在众美女中打滚，趁机掌握天朝大部分军政实权。杨于1856年九月间乘清军江南大营被打垮之时，逼天王洪秀全到东王府封其万岁。杨目的达到，心满意足，于1856年9月4日半夜抱着丽人正在黄丝绸龙被颠鸾倒凤，忽然帷帐被掀开，刀光闪闪，两个血淋淋人头咚咚咚滚地。廷院内外，杨府大小属员及宫女3564人尽斩。东王府火光冲天，杀声一片；天明，尸体成堆，血流成河，犹如人间地狱。一周后的下午，洪秀全圣旨到：韦昌辉犯上作乱，诛杀东王，在东王府滥杀无辜，责韦向东王府请罪，接受鞭打。东王遗留的部属信以为真，奔走相告，从四方八方赶来看韦跪在东王府前自绑，负荆请罪。待躲藏的杨部人员纷纷出现、围观声讨之时，伏兵四起，刀剑亮现，聚而全歼。韦杀人如麻，斩草除根，并剑指石达开。石全家及随从百员被韦屠杀，石化装躲避，悄悄吊出城，逃往安庆府。
      史料是，洪秀全见自己权力架空，根基动摇，密令前线作战的韦昌辉、石达开两部回京班师勤王，对付杨秀清。韦接令后立即率兵杀回天京，半夜悄悄包围东王府，诛杀杨及其眷属2万多人。韦野心勃勃，犹如东汉董卓，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二个月的屠杀和暴虐统治激起了天京将士的愤怒。天王心寒，驾驭不住韦，又受石威胁，遂于11月2日以犒赏的名义杀了韦及其心腹200多人。11月底，石踌躇满志回天京，洪秀全命他掌管政务，但是对其心存疑忌，加封自己兄弟为王，处处牵石。1857年6月，石心灰意冷，率部15万将士出走，于1863年5月转战在四川石棉县陷入清军包围，全部被剿灭。1864年7月13日，天京无粮无草无良将，十余丈高的城墙被湘军攻陷。天京内外，清军虎狼之师，黄马褂一片，烧杀抢掠七日。太平军将士被湘军杀得所剩无几，残余的天朝官民或上吊或跳井或沉河或自焚。只有40岁以下的女人幸免于难，当作战利品被湘军用木船沿长江一船船运往湖南。拥兵12万的曾国藩血染金陵，一方面把1月前自杀的洪秀全尸体从坟墓中抠出来焚烧，挫骨扬灰，装进大炮筒轰上天，使之灵魂不得安生。二方面以退为进，主动上奏清廷解职、解散湘军，以解皇上尾大不掉之忧。一时间，金陵城内外散兵游勇、乞丐成群，欺行霸市；军士巡逻，挥鞭来驱赶。这些裁军出来的散兵游勇、乞丐们无所畏惧，伸手捞开破衣裳，亮出清廷皇帝赏犒的军功一品黄马褂。清朝规矩，见皇帝赏赐的黄马褂犹如见皇帝，军士傻眼，慌忙放下鞭子下跪，但是不示弱，也捞起军衣，亮出清廷皇帝赏赐的军功一品黄马褂，待对方下跪。双方双跪，彼此彼此，诚惶诚恐。
       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要牢记太平天国失败的教训。为权力，保江山，动对立派。康生、江青认为，毛主席在台上，咱们个个荣光，幸福万年长。刘邓上台，红旗落地，资本主义复辟，你我成阶下囚，劳动人民吃苦受罪，上不起学看不起病养不起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必须在党内、在全国树立毛泽东同志绝对权威。要紧的是，必须整出一个党内资产阶级司令部，名正言顺铲除，行动要快，下手要恨、一网打尽。得到毛的默许，俩人便谋划由江青出面到上海去找“笔杆子”写批判文章。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由此而出，一下子点燃了“文化大革命”的“引信”。康生目光注视北大清华，扶持红卫兵造反，泡制聂元梓大字报，支持蒯大富斗工作组，高举主席思想火炬，四面点燃文革之火。康生庆幸老来运，有了江青这个梯子，高路入云端；于1966年5月和8月先后被提升为中共中央文化革命小组顾问、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
      江青也是沸沸扬扬百炼成钢，已从幕后跑到前台，出任凌驾驭于中央书记处、政治局的中共中央文化革命小组副组长，颐指气使，锋芒毕露，剑指情敌。毛于57年7月到上海部署“反右”，通过市长柯庆施约市委宣传部长张春桥牵线，与电影明星上官云珠在锦江饭店跳舞、游泳并长谈，情悠悠意绵绵。上官进京小住丰泽园当“按摩师”，江青吃醋，捕风捉影，顺着蛛丝马迹找证据，与丈夫摊牌。毛顾全大局让步，打破延安时代的约法三章，江青以毛夫人身份亮像，公开出席政治活动。61年11月，上官写陆游的卜算子咏梅给毛，毛于62年9月29日也写了卜算子咏梅回应。62年9月29日，毛与江青双双会见印尼总统苏加诺夫人，报纸第一次称江青为毛的夫人。68年9月，江青指挥专案组人员抄上官的家，同年11月22日清晨，1920年3月2日出生的上官羞辱而绝望，从寓所四楼跳下身亡。
       厉害！康生欣赏江青老辣，政治成熟，手腕高超，行动快速，快刀斩乱麻成大事。
       成大事的江青，后来站在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受审是不屑一顾：我是毛主席身边的一条狗，喊咬谁就咬谁！
       就说主席这边，文革之棋，越下越大，越下越精。对刘少奇、邓小平、彭真等人的“绝杀诏”一下，毛胸有成竹，按部就班，将身边隐患一一排除。着手启用元帅林彪，毛向林交底：刘少奇不行，我观察了几十年，此人不行。要林当大任，多做些中央层面的工作。委托林在上海召开中央政治局紧急会议，65年末挖出总参谋长罗瑞卿；毛办秘书田家英被逐出中南海红墙，中办主任杨尚昆调离广东；拱卫京城的军队与四野部队换防，通过国防部长林彪下令，抽保定38军一个师进北京城，使刘、邓、彭一帮人动弹不得，形成瓮中捉鳖。然后“我的大字报”一贴，66年中共中央“5.16”一通知，红卫兵杀出、工农兵冲锋陷阵，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
      毛设好局，委托周恩来组建审查刘少奇问题特别小组，然后从容离开政治风暴中心北京，住在南方的上海、杭州，密切注意北京动态，指挥对刘集团的斗争。
      蒯大富在一篇回忆参加清华文革的文章中说：“召开八届十一中全会，毛泽东决定整刘少奇。可能他感觉材料还不够充分，所以让周 恩来到清华，来找刘少奇镇压学生运动的材料。当时中央全会的预备会议已经开了，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都到北京了，所以当天晚上江渭清和谭启龙也来了。周总理 带两位第一书记一起来，现在看，也许是让他们起个旁证的作用吧。我呢，主要谈的就是刘少奇讲，蒯大富 不给民主，那我们也不给他民主。他讲了这句话后，清华就把我关起来了。王光美和工作组怎么整我们，怎么把我们关起来，然后大会斗、小会斗的情 况......后来是王力告诉我，1966年7月18日毛主席回到北京，7月19号讲了那几句话：‘派工作组是错误的。回到北京后，感到很难过，冷冷清清。有些学校 大门都关起来了。甚至有些学校镇压学生运动。谁去镇压学生运动？只有北洋军阀。凡是镇压学生运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运动犯了方向、路线错误。赶快扭转，把 一切框框打个稀巴烂。’毛泽东回来，几句话就支持了学生运动。毛主席讲话后，刘少奇慌了，不知道毛主席什么由头，就开始下令放人。清华7月20号就把我放了，一共关了我十八天......毛主席7月28号说，明天召开的文化革命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持有不同意见的同学也可以参加，比如说清华大学的蒯大富。毛主席点了我名，所以我能参加这个大会。当时大会上邓小平、周恩来和刘少奇讲了话，后来毛主席出来 接见大家。回来我就写了大字报，‘我见到了毛主席！’你们把我打成反革命，而我见到毛主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