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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4 07:4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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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正是“闹狗”的季节,为了防止毁坏庄稼,队里成立了打狗队,队员全是男知青。自从我们知青到村里后,像什么“看菜园”“看梨、桃”这些得罪人的活儿队里总是派给我们,认为我们在村里没有亲戚关系,敢翻脸,得罪人也不怕,而我们也愿意干,总比上山苦轻些。这打狗肯定是得罪人的活儿,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不过男生都乐意干,关键是不用上山了,又很刺激。
一天,王极新、杨朝飞、许爱国、刘振农、董孟新他们还真套回一只大黄狗,几个人把狗吊在知青窑前的树上,拿棍子直打了半天也没打死,那狗的哀号声我们在山上受苦都能听见,段队长说,学生娃不知又咋日怪那狗哩。
还是村里的男娃从前跑到知青窑告诉他们灌口凉水,一口气儿上不来就憋死了。我们养的那条半大的狗——黑子吓得躲在柴堆里半天不敢出来,真是应了那句话,“杀鸡给猴看”。晚上,我们美美儿地吃了一顿狗肉,让来窑里游玩的从前吃,他死活不吃。那狗真是肥,第二天,我们又用扒下来的肥膘熬出了一大盆狗油,美美地炸了一顿油饼儿,满村都弥漫着极其难闻的腥臭味儿。不知谁吃得高兴了,站在院子里跳着脚地冲着蓝天、白云大声呐喊:“天下者谁吃过狗油炸油饼儿?我们!我们!”还真是的,吃过炸油饼的人不少,可吃过狗油炸油饼的人大概只有我们了。
几天后,邻村的一个汉子来到了知青窑,问我们是不是套了一只黄狗给吃了,我们做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拒不承认,那汉子最后看实在问不出什么,就放个软话说:你的就是吃了也没啥,把狗皮还给我,我也好卖个钱哩。小刘动了恻隐之心,觉着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跑到柴窑把狗皮拿了出来。
谁料想那汉子一下子就翻了脸,抄起了狗皮说:“好你们哩,竟把我的狗给套来杀了!”他不依不饶地在那儿闹,男生们开始还嘴硬,可是狗皮攥在人家手里,后来也都蔫儿了,我们一个劲地说好话,又凑了几块钱,给了人家。那汉子提着狗皮走了,一路骂着。
五月端午,在陕北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在段队长一声响彻云霄的“搂造喽”的呐喊中,后段家河开镰收麦了。听老乡们说过,麦收在一年里苦最重,因此我们早有了思想准备。但实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个是累,再一个是渴。
天刚刚亮,人们扛着麦担、拿着镰刀就上山了。那架山上是队里最好的麦地,人们都在低着头、双手不停地忙着,只听见一阵阵唰唰的割麦声,那声音里带着人们的希望和丰收的喜悦。老乡说是托了我们知青的福,今年的麦子大丰收。
一片片的麦子倒下了,随后被迅速捆成捆,齐个儿展展地摆在收割完的地里。太阳照到了坡上,到了回去吃早饭的时辰了,是不能空手回的,还得把捆好的麦子从山上担回场院里。麦担和普通担水的扁担不同,两头没有挂桶的铁钩子,而是削成尖尖的。要想把这尖尖的两头分别插进两捆麦子里,再把它们担在肩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技术,又要力气。先是把麦担的一头插进麦捆,高高地举起,再把另一头插进另一捆麦子,然后才担在肩上,两大捆麦子没有百十斤,也有七八十斤,往肩上一压,腿直打晃。就这样一天上山割麦、下山担麦要往返几次,反正割下的麦当天都要担回场里。没担几趟,肩膀就磨破了,最要命的是第二天,当那两大捆麦子再一次压在又红又肿又破了的肩上时,真是欲哭无泪。
但最难熬的还是干渴。随着太阳的升高,湿透了的汗衫又被火辣辣的太阳烤干,嘴里连唾沫都没有一滴,全身干枯得像是点火就着。越来越渴,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水!”抬头望去,晴空万里,那天真是蓝,蓝得深,蓝得透亮,蓝得就像是浩瀚的大海,让你恨不得一头扎进去……我们割麦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麦捆太多了,段队长就会下令往回送,这样就能下山找点儿水喝。
没想到因为干渴,竟加快了割麦的速度、增加了送麦的次数,形成了作业的良性循环。随着段队长一声嘶哑的呐喊“回喽”,我迅速地插起两捆麦子,担起来飞快地往山下跑。还在割麦时,我早就琢磨好目标了,在这架山的下面走不远,就有泉。是那清凉、甘甜的泉水在诱惑着我、驱使着我。
陕北的村庄分布在塬上和沟里,山上即为塬上,沟里即为山下。凡是在沟里的村子,大多都有一条小河,顺着山沟从村里流过。刚分到后段家河就听外村人说这儿的水可好哩,有好多眼泉。后段家河村子中央的小河旁有一眼最大的泉,泉眼被凿成一个洗脸盆大的石钵,钵里的水永远是满满的、清清的,永远是新鲜的,多余的水溢出了石钵,流入了小河中。老乡们管这眼泉叫“井子”,全村吃水都靠它。这架山下去就是摩洼沟,那里的石崖缝缝上也有几眼泉,不知什么年代人们把泉眼边凿成了一溜小槽儿,人站在那儿刚好嘴能够上喝。就是这一溜溜儿泉眼,使我们干劲倍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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