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直罗老赵 于 2014-12-9 16:47 编辑
一瓶酒
那是一九七七年的十月六日,列车终于稳稳地停靠在了北京站的站台上了,我!一个满头长发的脸色黝黑的小子背着一个灰色的人造革马桶包走出了绿皮车厢,没有其他的任何行李就像一个闲逛的人一样,蓝色的制服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颜色,一条深灰色的的棉咔叽裤子上沾染上了不太显眼的灰尘,脚下一双有些褪色的布面懒汉鞋还算干净,下车后的我站在了站台上环顾了一下整个站台,我的眼光留在一站台的那个方向心里想着八年前我就是从哪里离开的家,我最后随着人流慢慢的走向了地下通道。 我用粗糙的手拢了拢落到眉前的长发,跟在人流后面走出了北京站的检票口,我走到了车站的广场上,右手捂在了我的上衣口袋上,这个口袋里有我办理因病回京的批准手续,有了它我这会回到这个城市了,我就不用再去跟那些小脚侦缉队的大妈们们去申报临时户口了,我也不用在听大妈们站在我家的门口给我念毛主席语录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很有必要! 我出了车站就有了一些的犹豫,广场的东北角是我回家的十路汽车站,我坐上它到了民族文化宫就可以直接回家了,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车站,但是我却没有停在那里,我一扭头就奔西去了,我去坐二十路汽车去了,这是我在办好病退回京手续时自己给自己许了一个愿,这个愿就是一但我以一个北京人回到北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到前门外的烤鸭店去吃一回烤鸭喝一瓶酒,用以告慰我那在天国的父亲,用以宣告结束我长达八年的颠沛流离的生活,背着我的马桶包我坐上了二十路公交车,很快就到了前门,我下了车来到了那我们在下乡时夜晚精神会餐去过多次的烤鸭店,眼前的玻璃的大门很是明亮,稍一停顿的我推开门就进去了,里面的服务员用着异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我有些不自然的用我的余光上下的打量了一下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呀!就是有些旅途劳累带来的疲倦的样子,他们在看什么?忽然间我想起来了,我的穿着虽然是我在下乡时的礼服了但在这个城市里可就是显得十分些寒酸了,我这个样子是和这里很不搭调的,想到了这里我反而有些更放松了,我昂了昂我的头目不斜视的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把马桶包放在了旁边的一个座位上,我很是舒服的坐了下来,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服务员走了过来和我打了声招呼:您坐,您想来点什么? “一只烤鸭,一瓶白酒,别的什么也不要了。”我淡淡的说了出来。 服务员稍有一点愣神,但他很快的就转身并重复了我刚才所点的东西。 我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玻璃窗外流动的人群,八年多了我回来了,我堂堂正正的回来了,我仿佛回到了我的童年时期,那是爸爸带着我们哥仨来到这个烤鸭店,也是点了一只烤鸭和两个菜,爸爸亲自动手给我卷的烤鸭,那次烤鸭让我永远地记住了北京烤鸭的香甜,父亲没有经得了惨痛的折磨在文革初期就撒手人寰了,这是我心里的最大的痛!这也是我回到北京要到这里来的一个初衷,当烤鸭和酒送上来的时候,我又向服务员客气地又要了一副餐具,那是我给父亲准备的一副餐具,我动手卷好了一卷烤鸭轻轻地放在了我对面的小布碟上,我心里默默的对上天祷告,也是对我的父亲在说:儿子终于回来了,从此儿子就要像一个男人一样的撑起家里的天,儿子今天陪着您在这里吃您最爱吃的北京烤鸭。第一杯酒倒在了对面的杯子里,我在好几个服务员的众目睽睽之下把那杯酒举过了头顶,然后我呢喃着我给父亲的祝福把酒洒在了地上,我又和服务员要来一个碗,我开始了我的喝酒,一卷鸭子一大口酒,一大口酒又是一卷鸭子,我不在旁顾那些站在远处的服务员,专心的吃我的烤鸭,我卷鸭子的熟练劲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我仔细的看了看我那拿镰挥镢的手,竟还能如此娴熟的卷鸭子,我有些自我陶醉了,一高兴我把酒瓶里的酒全都倒到了碗里,把剩下的鸭子和葱丝都卷在了一张鸭饼里了,我此时已感到了浑身热烘烘的了,头也有些晕乎乎的了,但是我知道此时的我决不会醉的,陕北的地瓜烧酒早就把我锻炼的无所畏惧了,最后的一两多酒被我一口灌到了肚子里去了,一大卷鸭子也被我塞到了嘴里,我习惯的用手背抹了抹嘴唇,站了起来,顺手拿起了我的马桶包,冲着刚才给我上鸭子的服务员点了点头送给他一个友好的微笑,他也很有礼貌的回了我一个微笑,目送着我走出了那扇玻璃大门。 走出了烤鸭店我就沿着马路向北走去,穿过了前门的城门楼子我就向着天安门那边走去,走到了天南门广场的南头时一个方形的建筑物是我十分陌生的,我忽然想起来了,那是新建的伟人陵寝,我怀着毕恭毕敬的心情绕过了那个肃穆的墓地,穿过了长安街找到了十路汽车站,花了四分钱买了车票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