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猴石山》96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二十九章他一拳砸碎玻璃
96 站在“解放”牌大卡车的车厢上,手扶着前面的栏杆,迎着汽车行进带来的风,肖卫东、庞新花别提有多高兴了! 下了夜班,在床上打了个盹,她俩就悄悄地起来了,看了看一个个蒙头酣睡的战友,偷笑着走出了营房,截了一辆去县城拉水泥的大卡车出发了!她们年轻,有的是精力,也有的是时间,因为要到明天凌晨四点才接班,有一宿觉足够了。 等车的时候,肖卫东迫不及待地换上了石裕山送她的那套女军装。嘿!还真合身!这是她第一次穿这套军装,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穿军队发的女军装,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 “可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啊!”庞新花看着她的英姿勃发,感觉她像变了个人一样,无尽感慨。同时她也在憧憬,等会儿我也要穿上这套女军装照张相,让我爸妈看看我的…… 摇摇晃晃两个多钟头,汽车终于驶入了石山县城。 听着高音喇叭传出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熟悉的声音;看着街道两旁墙上张贴的大标语;看着一扇扇门窗上张贴的大红“忠”字;看着一群群跳“忠”字舞的老老少少;看着一列列打着旗帜的游行队伍;看着一伙伙胳膊上戴“红袖标”的青年男女押着头戴“大尖帽”、胸挂“大牌子”的人……她们感觉她们的耳朵、眼睛都不够用了,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儿距咱们营地不过五六十里呀!”庞新花深有感触地说,“我怎么感觉像是回到了三年前的北京?” “快看!” 肖卫东手指的方向,正有几个手拎皮带、臂戴“红袖标”的人叫嚷着,押着一个裂着衣襟的光头男子走进了一间低矮的草房,跟在他们身后看热闹的人即刻拥了上去,黑压压地围在草房的玻璃窗前,后面的人还踮着脚尖往里看…… “下午两点,你们还在这儿等我。”大卡车停在了邮局门口,开车的解放军战士跳下车对肖卫东两人说。 “好吧,谢谢。”肖卫东、庞新花说着,走进了邮局。 邮局里冷冷清清,好像是专门为她们开设的。邮完钱发了信,肖卫东和庞新花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尽了一份做女儿的责任,也感到了浑身的轻松。 “请问,照相馆怎么走?”庞新花向一个老汉打听。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她俩一路打听,一路走来,小心地躲闪着那些激昂亢奋的,还有愁眉苦脸的行人。 “水!”庞新花眼尖,突然看见一扇敞开大门的院子里有自来水,惊喜地叫了起来,拉着肖卫东轻轻地走进了那个院子。 “找谁?”从屋里走出一个端菜盆的女人,端详着她俩问。 “大娘,给口水喝吧。”肖卫东走上前,红着脸腼腆地央求。 “水……?”女人愣住了,惊异地看着她们。突然,她好像明白了,“你们渴了,要水喝是吧?” “就这自来水就成。”庞新花补充着。 “嗯哪!”女人放下洗菜盆,走进屋拿来一个大缸子,庞新花接过来道了声“谢”,拧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缸子水,一仰脖“咕咚咕咚”地灌起来:“真痛快!”她叫喊着。 肖卫东真想像儿时那样对着水龙头来一阵痛快淋漓。但她看见那女人在看她,又怕弄湿了身穿的暂新的女军装,耐着性子等庞新花喝完,也接了一大缸子水,一手叉腰,一手举起缸子就往嘲喉咙里倒…… “你们咋像八辈子没喝过水?”站在一旁等着洗菜的女人看见她们喝水的样子吓傻了,走过来用惊异的眼光再次审视她们。她哪儿知道,她们已经六七天没喝过水了,甚至连口菜汤、连口稀粥也没喝过! 过足了水瘾,她俩道了谢,兴高采烈地走出院子。肖卫东搂着庞新花的腰,庞新花的手揽着肖卫东的颈,很是得意。她们压根儿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收获! 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到了车站广场,看见了“照相馆”。两个人异常激动,就要穿崭新的国防绿女军装照相了!一人一张,再照一张合影……她们商量着,没顾上看一眼广场边上热闹非凡的水果摊、杂货摊,分开人流跑了起来,简直有些忘乎所以! 跑到照相馆门前,她们顿然停住了,弯着腰紧捂着她们剧烈跳动的胸口,突然感到内急。对,放下包袱,才能轻装上阵啊!好在眼前有个“公共厕所”…… “快点儿。”庞新花先出了厕所,走进了照相馆。 肖卫东低着头系着腰带跟在庞新花身后。走到拐弯处,她猛然看见地上有一个黑色钱包。厕所里没人,谁丢的呢?失主一定挺着急!她迟疑片刻,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谁的钱包?谁丢了钱包?”肖卫东手举着她捡拾后看也没看的钱包,焦急地站在公共厕所门口大声叫喊,心里暗暗嗔怪庞新花:急什么?也不等等我! “谁丢了钱包?”肖卫东手举钱包焦急地等待失主…… “快看!我的钱包!”突然,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大汉叫喊着朝她跑过来,他身后紧跟着几个戴“红袖标”的男女。 大汉一把夺过了肖卫东手举的钱包,他身后的几个“红袖标”把肖卫东团团围住了。大汉两手颤抖着急火火地打开钱包一看,泪水夺眶而出,伤心地说:“钱没了,钱没了……” “她是小偷!”人群中响起了一声亢奋的女高音。 “谁呀?谁是小偷?”好心寻找钱包失主的肖卫东一下子变成了“丈二和尚”。她的这句话还没落地,她的胳膊已经被那几个“红袖标”死死地扭住了,不容分说。 庞新花走进照相馆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价目表》,回头一看,肖卫东还没进来,又听到外边的吵闹,赶忙推门出来,打眼一看也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新花……!”肖卫东叫了一声,急得眼泪滚落了。 “她!她是小偷!”一个戴“群专指”红袖标的“小刷子”摇着手里的皮带说。 “她怎么是小偷?”庞新花十分奇怪,但她还是陪着笑脸对她说,“你们弄错了吧?” “屌?”“小刷子”一把拉过那个夺过钱包的大汉,“这人证物证都在,真他娘的新鲜了!” 她的话一出口,庞新花的脸“腾”地就红了:这么脏的字,你一个大姑娘怎么也骂得出口?去年来到九七六团后,偶尔听到有些“坐地炮”的大老爷们这个脏字不离口,她们不知道这个字的含义,很是好奇,查过随身带来的《新华字典》,可是查不到。后来还是她和肖卫东壮着胆子去问她们的北京老乡褚子来,没想到他也跟她们打哑谜……可巧那天眼前有头驴,褚子来红着脸指着正在撒尿的驴说了句什么就跑了。打这儿,她们才知道这个挂在东北汉子嘴边上的脏字是男人“那个”的代称。可是在这当口,庞新花哪儿还顾得上害羞?她上前一步,昂首挺胸,大声喊道:“我向毛主席保证,她不是小偷!” “你?”“小刷子”手中晃动着皮带,斜眼打量着庞新花,“屌!谁保证你呀?”听,她还是那个脏字不离口! “磨啥嘴皮子!”这时,挤过来一个高中学生模样腰扎皮带的高个头男人,嘴里说着,抬手照庞新花的胸口就是一拳。 “啊!”猝不及防的庞新花大叫着,退着趔趄了几步,倒在了身后的台阶上。 “走!”高个头男人一吼,那群人扭着肖卫东就走。 “新花!”肖卫东看见庞新花被打,自己又被人扭着,深深感到了自己的无奈…… “卫东!”庞新花也大声喊叫。 “快去指挥部,找石团长……”情急之中,肖卫东想起了石裕山,朝她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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