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荒友文选】上海石库门——枫叶/文

黑土阡陌

   　石库门，是上海城市的记忆，是千万上海人生活的记忆，是作家笔下的记忆，是申城历史的记忆，是这个城市的骨和血。

   　在没到过上海之前，上海很是吸引我。上海电影《女篮五号》、越剧《红楼梦》、芭蕾舞剧《白毛女》，上海滩的故事，上海的时尚，上海的大白兔奶糖，鸡毛菜，上海的十里洋场，百老汇，上海霓虹灯下的哨兵-------

   　从张爱玲、王安忆的小说里，看到过很多石库门的故事。那些鲜活的人物，那些亭子间、客堂间、老虎窗、天井、厢房等等的描述，也是我对石库门的一点模糊的记忆。

   　1981年，我第一次到上海。到过了福州路、西藏北路、田林路，也去了南京路、淮海路、黄陂路等等。由于，是住在上海团市委院里，白天有事情要做，晚上，团市委有很多文艺演出的票。那几日，看了一场芭蕾舞剧，聆听了一场盛中国的小提琴独奏音乐会。小提琴演奏会的结尾时，盛中国右手的琴弦伴着最后的音符猛然扬起的瞬间带给我音乐的美妙，至今，定格在脑海里。这是80年代初上海留给我的印记。

   　2003年，再到上海，听说在石库门的地方，开辟了一处新天地。顺着路标去了，慢慢的徜徉在那里。花了12元人民币，买了一杯卡布基浓，一边喝着，一边用心的品尝着新天地的的味道。后来，走向一座座石库门，朝里观望，石库门虽然坚挺，可里面却被掏空了。心里想着，没准，被掏空的那一座老屋，或是丁玲、鲁迅、陈独秀、叶圣陶、沈从文、巴金、郁达夫等大家曾经住过，或是很多的著作是在那些个老屋里流淌出来的呢。

   　后来的几次去上海，都没有看到过真正的石库门，心中不觉有些惦记。

   　今秋的那天，从田子坊出来，在友，华及堂姐妹的盛情邀请下，拜访了海宁路寿高里的一条小巷。小巷是原汁原味的石库门。

   　进得巷里，一排宽大的用石头砌起的大门很坚固，这是真的石库门了。门中，是一扇扇漆黑的木门。门上，订着一个门牌号。第一个门前，用竹竿吊着两件洗过的快要干了的衣服。看我端起相机要拍照，华说，等我请人把衣服挪开吧，我忙歉意的回道，不用，不用，千万别打扰。

   　小巷的这一侧，连排几个石库门，一个门住着一个家庭。

   　细细品味老居，巷子里不是很宽的小路，地面有些坑洼，住屋对面的一侧，有用水泥砌成的水槽，用来洗衣服和洗菜。每家门口的门上，零零散散的挂着衣物，门两旁，堆着扫把或撮子。小路上，也摆着摩托车等物品。散乱的杂物，透着浓浓的生活。

   　在弄堂的里端，一些人们，在围着一位正在切菜的邻居，欣赏着他的厨艺。一位大姐，在水槽里洗着青菜。一家做饭，大家观赏，我被这烟火人气所感动，被这重叠的生活景深所感染。

   　被大姐牵着手，领进了她的祖宅。迈进屋里，不用换鞋，姐说，这是我们的老屋，这间房叫做客堂间。是把门口的天井拆了，连起来的。我细细的打量这间屋子，应该有10米多一些.屋子里的全部家当一目了然。地中间，一个方桌，靠右侧的一面，放着一个长沙发，前摆放着一个茶几。沙发的里端，放着一台电脑。靠左侧的一面，摆放一台冰箱和老式的柜子，上面有些日常用品，柜子旁，贴着几把折叠椅。这便是全部的家当了。

   　大姐介绍，他们的这间老屋，一家人有8个孩子和两位老人。如今，姊妹兄弟都出去单过了，这里只有弟弟一家三口。

   　弟弟家里的女孩妮和姐姐招呼我们坐下，妮马上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盛满了柠檬的盒子，夹出了两片，放进茶壶里，用大红袍的茶叶来冲泡。这些茶具和冲茶的方式，和闽南人一样的精细。我轻轻地小口喝了一些在嘴里，满嘴的茶香和柠檬的酸甜，一下子滋润了我的心田。妮说，这些柠檬片是用一层层白糖腌制的，然后冲茶即可。此时，心里感受到了主人平日里，虽住在这狭小的空间，却依然怡然自得的过着生活。

   　这茶真是好喝。

   　妮是上海交大的毕业生，甜甜的。闲聊时，我问她的生活，她说，我们一家住在上面的阁楼里。大姐让我和华上去躺一会，歇歇脚。妮带我们从客堂间边门处的窄窄的楼梯上去，孩子一再叮嘱小心小心。

   　我不知，这是不是就是亭子间，10米大小，摆了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大床的脚边，有一台电视机。阁楼很矮，人坐在床上，头和房顶快碰上了.我不能站起来，弯着腰，坐在了小床上。每动一下，妮都会让我小心，不要碰着头。这里是主人的卧室。当时，我的心很酸，但，分明看到的是，妮脸上仍然含着的清纯笑容。

   　妮笑呵呵的和我聊着，指给我看阁楼里小床边的皮箱、衣柜说，这都有快八十年的历史了，这是我的爷爷当时用的。我知道，老人们如今不在了，但，他们的印记还在，柜子上的木纹里，一定还藏着他们的体温。

   　一会儿，我请妮带我去厢房、灶台看看。邻居阿婆们都很热情，每家的大门都是开着的，只要在门口说一声，就可以进来了。

   　妮领我看了里面一家大门的门栓，说那是老屋门的原件。门栓历经了近百年的历史，仍然在坚守着它的职责！

　　在灶台间，6米大的地方，摆了6个燃气灶。做饭的邻家大姐说，这里是6个家庭做饭的地方，每家仅仅是一个燃气灶大小的地方。难怪，堂弟切菜要在门洞的露天地里了。

   　晚饭在住屋对面的一间迷你厅。堂弟的手艺实在是太棒了！我感觉真是星级餐厅都比不上的口味。先端上来的有溪口芋头、伴海蜇片、三文鱼、清炒丝瓜、三黄鸡、清蒸刀鱼，最后有大闸蟹，有熬了三个小时的糯米粥，甜甜的------

   　大姐教我吃大闸蟹的每一个步骤，哪些该吃。那些要扔掉。每个人两个，我后来真是剩下了一个。

   　我不是一个很会吃的人，可那晚，实在是吃的有些饱，吃得非常的香，吃出了浓浓的情意！

　　短短的石库门的拜访，感受到这些生活在大都市、上海石库门里的人们，生存的条件急待着要给予改善。尽管，妮说，现在也行了，最开心的是，弄堂里，已经有了简陋的淋浴了，夏日里，可以简单的冲个凉了。

   　半个下午石库门的生活，真实的生活，很教育我。也让我感受到了这一家人，尽管生活的地方狭窄，但他们的心胸很宽，他们生活的很淡然，很温情。因为，他们的石库门对着大江、大海。

   　姐和她的孩子开车，送我到了我的驻地，顾春公园。分开了，很舍不得，分开了，还是想着那石库门------

   　在驻地，我和上海的一些同仁们聊了很多关于石库门的话题。我发自内心的说，真是盼望着石库门的人们早日住上新居，妮能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堂弟夫妻能有一个自己的卧室。

　　同时，我还想说，将来，等到石库门的人们都搬进新居时，能否把现在的石库门原滋原味的保留下来一些，那是上海的历史，那是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的根。

   　如果，拆掉了，我害怕，那么多的住在石库门里的后人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黑土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