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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五十章 未遂自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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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24 09:42: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连峰 于 2025-2-24 09:48 编辑

(上接《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五十章 未遂自残之一)
    他究竟遭遇到了什么难以迈过去的坎儿呢?这个难以破解的迷简直弄得我一头的雾水,思来想去,似乎凡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可就是理不出丝毫头绪来。我心里很清楚,像他这种典型的外向型性格的人,一旦有了难以解开的心结,一头钻进死胡同里,如若得不到及时排解,认死理儿的情绪反倒很难在短时间内平静下来。此时此刻,他拒绝坦陈实情,要么确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么仍然处在极度矛盾的思想状态下,否则,他绝对不会对我都持拒绝交谈的态度。
    眼看着他仍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深陷痛苦之中,无论怎样进行劝解,他只铁了心背对着我一言不发,最终我只能无奈地站在他的身边,为他难过,为他干着急了。接近晚上十一点,我依然一筹莫展,该说的话已经说尽,重复那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显然无济于事,看来也只能静观其变,由他自己静静地去思考了。临睡觉之前,我给他倒了一碗凉开水逼他喝掉,算是一种安慰,也希望他的情绪能够得到一点儿缓解。他喝了,差不多满满的一大碗,一滴都没剩,但却没有任何积极的表示。
    第二天清晨,我一觉醒来,是心装急办的要事突然被惊醒的那种感觉,第一反应自然是想看看“大圣”的状态如何。然而,当我手举点燃的煤油灯照看他时,却被吓了一跳。只见他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枕在脑后,脸色苍白,昔日明亮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目光呆滞暗淡,仿佛团团的阴云迷雾充斥其中,头发乱如杂草,一夜之间他明显憔悴了许多。显然,他一夜没睡,床下的地面上满是烟灰和烟头,看了就会让人产生心碎的感觉。
    窗上已经闪现出淡淡的晨光,里屋的战友们还在梦乡里,我知道,起床的哨声还没有响过。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温凉,不像生病样子。我拉了他一把,顺口略带嗔怪的命令语气说道:“起床吧!下地活动活动,也清醒一下,别忘了,万事别跟自己过不去!”他仍不言语,但还是顺从地穿好衣服下地了。
    宿舍里没有现成的清水,我拿起班里唯一的洗脸盆和一只被磕碰得坑坑洼洼,表面的绿漆快要剥蚀殆尽的铝制军用水壶,到食堂旁边的锅炉房和水井去打洗漱用水。
    天方蒙蒙亮,晨风凛冽刺骨,锅炉房屋顶上的烟筒中已经冒出了滚滚浓烟,辛勤的锅炉工每天都要早起半小时,为全连一百六七十名战友烧好足够洗漱用的热水。
    井台上半截结冰的井绳如同棍子一般,在寒冷的晨风中笨拙地抖动着,日渐增高的井台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显然,炊事班又要在井水不断冻结的斜坡上,撒上一层防滑的炉灰了。木制井口内壁的四周结起了厚厚的冰,犬牙交错的冰柱直挂井下,井口只剩下水桶般大小了。每到漫长的冬季,连队里总有不少热心的战友们,手拿钢钎、铁镐、铁锹等工具自发地来到这里,或为井口凿冰扩容,或为井台刨冰垫土。这是公益,修理班的战友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其中单干次数最多的,非霍柏顺莫属,六九年年底,连队正式组建后,他曾在炊事班工作过将近半年的时间,深知冬季取水的难处。
    我调配好温度适宜的洗漱用水回到宿舍时,“大圣”仍然泥塑般毫无表情地呆坐在床边,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把他的洗漱用品硬塞到他的手里,示意他先去刷牙洗脸。可他刷牙时竟然忘记把牙粉抹在牙刷上,洗脸都缺少了往日那种一尘不染的强劲动力,手捧洗脸水往脸上撩了两三次就草草了事了。看样子,他的状态一时还难以出现让人感到满意的积极转变。
    上工的时候,我特意单独安排他和我一起做木匠活,一方面是想了解他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是否需要大家帮忙解决,再就是尽可能开导他,希望他能够正确对待人生道路上遇到的一切坎坷和困难。
    可令我感到极其失望的是,我苦口婆心地说了那么多,最终全都徒劳无功,一片苦心完全付之东流了。即便干活,他也是心不在焉,完全不在状态,而且时不时地手持斧头凝眉愣目地翻弄着看,不知想些什么,弄得我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而心惊肉跳起来。那是一把刚从团部领来不久的新斧头,和原有的那把单面刃口,而且小巧、用惯的斧头相比,这把斧头是双面刃,锤头的分量也更重,主要用于粗加工,或砍削更为坚硬的木料。由于他的情绪极不稳定,担心他走神儿会误伤在手上,我坚决不再让他使用斧头。不过他好像并不以此为然,眼神不时地瞟向被我搁在一边儿的那把大斧头,仿佛那把斧头使用起来更加顺手有效似的。一天的时间过去了,他的精神状态没有丝毫转变,面对这种无解的局面,我不得不下定决心做点什么了。
    吃过晚饭,我故意和他并肩地坐在一起,仅仅几句简单的语言,表达了一个意思:心里有什么难以破解的心结,迈不过去的坎儿,全部说给我听,今天晚上不说,我即便整宿不睡也要陪着你静坐到天亮,直到跟我说清楚为止!然后,我就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和他耗上了,他不言语,我绝不吱声,甚至懒得看时间,更不屑朝他多看他一眼。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场面看似平静,我的心中却如同激流涌动,也不知道反复问了自己多少个为什么,做了多少种毫无根据的推测和假设,也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真的起作用。
    与此同时,我同样相信,“大圣”的内心里一定也不平静,肯定是在进退两难的煎熬中痛苦挣扎着。住在里屋的几位战友早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中,不时传出梦呓、磨牙、放屁的杂响声。静夜中,几乎单独与“大圣”肩并肩地坐在一起,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呼吸频率上的不断变化,有时是均匀和缓的,有时却又突然变得急促起来。黑暗中我用眼角的余光同样也能捕捉到他在神色和肢体上或微妙,或剧烈的某些新变化,因为,他那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中时而装满了迷茫与痛苦,时而又是焦虑与无奈,即便偶尔流露出某种无法猜透的憧憬与期待,但也只是一闪即逝,原有的迷茫与痛苦,焦虑与无奈,反而愈加深沉,愈加明显。他有轻微的口吃和突然加速眨眼的小毛病,越是生气着急,或者无法使用语言充分表达自己的心境时,这些毛病就会变得越明显。
    此时此刻,尽管他一直沉默不语,但他不时抖动的嘴唇似乎总想开口说些什么,而快速眨动的眼睛却又仿佛尚未拿定主意,还在继续纠结、犹豫着。有时又像尝试着向我伸出想要解释,或者表示求助的手臂,却总在不同的距离快速地缩回去。所有这些都足以说明他的心情是极不平静的。但我知道,他是否愿意彻底敞开心扉,最终向我道明隐情,决心还得靠他自己下,而我还需要用自己的耐心继续与他耗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圣”终于撑不住了,几乎是跳下床来,动作干净、利落,神色尽管看上去依然凝重,但却明显恢复了部分活力。他口气坚定地说道:“走!跟我到外边去说”。看样子他的决心已经下定。
    我简直高兴极了,陪他静坐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没有白费,只要他肯说出实情来,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好方法。不过,我还是多少感到有些疑惑,他是否真的愿意彻底说出深藏心中的那些实情来呢?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出头,我附耳提醒他说∶“天气寒冷,晚上风大,穿好棉大衣,戴上驼绒帽子,我们沿着三支渠向乌加河方向去走走。”
    值得庆幸是,“大圣”并没有让我感到失望,他毫无保留地向我道出了郁积在心中已经有些时日的、那个难以自解的死结。他说,发小、同学相继回城一次又一次地强烈刺激着他,他也不想永远扎根在艰苦的广阔天地里,但是其他战友的回城之路对他来说却是一条无法走通的死路。于是,在面临同学、发小一次次离他而去的绝望中,他想到了自残,与此同时,作为连队里最值得信任的人,他一直都想听听我的意见,顺便帮他出出主意,甚至替他打打掩护,可又始终下不了决心。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自从一九七一年起,各地知识青年扎根农村的思想逐渐开始发生动摇,而影响广大知识青年思想稳定的主要因素,恰恰就是那些通过特权或者一些非正常途径脱离农村的不正之风。对于绝大多数兵团战士而言,他们或可忍受艰苦的工作条件和恶劣的生活环境,但却不能容忍那些让人感到深恶痛绝的特权和后门。在不正之风的这股暗流中,领跑者理所当然是那些受到特权宠幸的高干子弟们,他们或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销声匿迹了,或者干脆趾高气扬,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一些没有特权但家庭条件优越的知青们,自然走上一条使用真金白银铺就的广阔坦途,兴高采烈、一路风光地奔着各自的光明前途,一去不回头了。个别难抵回城诱惑的女知青,为了拿到一纸可以回城的病退证明,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个别道德败坏的当权者,得偿所愿后,也在人们的鄙视下,灰溜溜地走人了。
    毋庸讳言,后门有人走,就一定有人开,仅就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内部而言,其麾下的二师师长孟XX就是一个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为急欲返城知青广开后门而进行权钱、权色交易的一大黑手。据说,他收受的贿赂非但让人瞠目结舌,被他巧立名目奸污过的女性知青同样不在少数。更有甚者,一对母女也为那一纸回城证明,在他权力的淫威下被迫先后受辱。反观那些无钱、无势,又拒绝出卖灵魂和色相的工农子弟就只剩下愁眉苦脸,自认倒霉的份了。我相信,这种情况只是个别现象,那些严重违法乱纪的人,终有一天会受到党纪的严厉惩处,或被绳之以法。但是,我却无法说清,这种令人不齿的现象到底是国家权力的悲哀,还是普通劳动人民心里永远的伤痛!而眼下深受其害的“大圣”,正陷入难以自拔的痛苦之中。
    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大圣”理所当然会受到一定的冲击和影响。谁不愿意回到父母的羽翼下,充分享受父慈母爱呢?谁会拒绝重新回到大城市,去过更为舒适安宁的新生活呢?他做梦都想回到北京,只是无能为力,只能将不尽的苦闷隐藏在内心深处罢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回城的人见得多了,他眼中的羡慕虽然有增无减,可送出去的祝福却越来越少。难道是那颗苦闷的心灵感受到太多的失望,已经变得习以为常,或者越来越麻木了吗?其实不然,苦闷仍在心中郁积,爆发已在临界而已。
    一个月前,与他同住一条胡同的发小办妥全部“困退”回城的手续后,邀请他和另外几个朋友一起喝酒话别。几位朋友喝酒聊天,免不了提及兵团的未来发展与个人命运这些令人感到沮丧的话题,即将离开兵团的那位发小警告“大圣”说∶“不想一辈子留在内蒙修理地球,天天吃粗糙难咽的糜子米,干肯白薯面的黑窝头,你就得尽快想办法,万一真像大家私下传说的那样,兵团高层为了保持组织框架和生产人员上的基本稳定,突然宣布停止办理一切回城手续,你再想后悔都来不及。这也是兄弟我临走之前送给你的临别赠言,希望你能尽快地重视起来。”
    与自己的发小做最后的话别,原本就是一件让人感到伤心难过,难舍难离的事,那句临别赠言尤其让他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一下子就乱了方寸,万一……如果“万一”成真,一切美好的希望都将灰飞烟灭。
    于是,他开始转动脑筋,想办法了,可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无路可走。办理“病退”?他找不出任何理由,谁都知道,他结实得跟头牛犊子一样。而“困退”同样也是一条走不出去、永远都见不到光明的死胡同,他的哥哥和两个弟弟都在北京,即便最小的弟弟患有先天性哮喘,那也不是自己办理“困退”回城的过硬理由啊!何况他又是资本家出身,绝无得到有关方面的额外开恩或者特殊照顾的任何可能。倘若家有权势为他头前鸣锣开道,或有足够的真金白银替他敲门铺路,举家上下或可为他倾尽全力一试,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为此,他曾经试图打探他人得以回城的路子或诀窍,但却无法获得任何具有参考价值的真东西,要么人家确有过硬的理由,或者真有困难,或者确实有病,要么就是那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特权和后门了。        “无路可走,无路可走!”他那受到严重挫伤的心灵不断痛苦地呻吟着,他感到苦闷极了,难道自己真的要将一条贱命,永远地葬送在这遥远的异地他乡吗?每每想到前途渺茫,他总会觉得万念俱灰,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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