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木匠生涯》第四十九章 抢割饲草之二

连峰

(上接《难忘的木匠生涯》第四十九章 抢割饲草之一)

    到了下午，男兵班的战友们主要集中在河东岸进行水中作业，积肥班虽然转移至河西岸，但仍然与男兵班隔河守望，一是收割西河岸浅滩上的苇草，其次也为接取男兵班的战友以浮水方式不断传送过来的苇草，与此同时还要兼顾装车运输的任务。

    下午的气温虽然明显升高，但是河水仍然冰凉刺骨。考虑到瓦匠崔顺福患有关节炎，严重时甚至要到团部医院抽出膝部大量的腔积液，经常靠打封闭予以止痛，因此开割之前，我特别吩咐他只在岸边负责割草或打捆，也为下水割草的战友出水轮换时送上毛巾、棉大衣等。

    想要收割更多的苇草，就必需站在没膝、甚至齐腰深的河水当中，并且还要弯下腰身，直至胸部贴近水面，手中的镰刀还需尽可能贴近河底才能获取最大的劳动成果。我上小学的时候就非常喜欢游泳，文革期间无所事事，北京工体游泳馆（两分钱一张门票，时限两小时）更是我和七八个同年级小伙伴常去的地方，并且很快学会了十米高台跳水和水下潜泳，在战友们当中理所当然算是水性比较好的一个，因此，在河水中收割苇草，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顾忌。除此之外，作为班长我也应该带头坚持在水中，甚至还要尽量选择水深的地段进行收割。

    实事求是地说，处在深秋的霜冻时节，同样是在冰冷的河水中，洗澡、游泳和收割水草还是存在明显区别的。即便是在午时下河洗澡、游泳，最多也只能持续坚持十几分钟，冰凉的河水会使人的体温迅速降低，时间久了，浑身上下，乃至上下牙齿都会冷战不止。感到难以支持的时候，虽然尚可全身浸泡在水中暂避凉风的侵袭，但也只是权宜之计，爬上岸后，便会匆匆擦干身体，穿好夹衣，即刻一路小跑地返回连队。而在水中割草却有很大的不同，首先，男兵班和女兵班同在一处收割水草，无论是在岸边，还是身处河水中，男兵班的战友们都要身穿长衣长裤才行，否则就会出现令人感到难堪的场面。因此，下水收割时尽管提前高高地挽起裤腿，但是不用多久，全身的衣服就会全部湿透，与在水中作业已经不存在太大的区别，更不要说是在齐腰深的河水中了。其次，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男兵班的战友们不再背草过桥，割完河东水域中的苇草后，便顺势浮水将苇草通过水面，直接推向河西岸时刻准备接应的女兵班的战友们。如此循环往复，不消三四个来回，男兵班的小伙子们就会由于体温降低而出现脸色煞白，皮肤通红，浑身僵硬，嘴唇发紫，上下牙齿不停打颤的状况。不得不轮流上岸休息时，也只能快速擦干身体，穿上棉大衣在河边来回慢跑十几分钟，然后又要重返刺骨的河水中继续收割。由于低温降低过快，体能消耗过大，水中的战友上岸轮休时，若无岸边其他战友的拉拽接应，凭借一己之力，很难顺利爬到岸上。

    时值深秋，河水的水位虽然略有下降，但是，水流仍然不见减速。喜欢游泳的战友都知道，河中央的平均深度基本上都在两米上下，有些地方甚至超过了三米，而且水底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深坑和许多不知名的水草。不熟悉水性的“旱鸭子”如果在体温降低，身体僵硬的情况下贸然下水，一旦被水草缠住，或者脚底踩空，沉入水底，极易发生生命危险。一年之前，其他连队已经发生过年轻战友因为驱赶下河吃草的马匹不慎落入河中溺水身亡的重大事件。为此，连队和班排的领导们绝不主张不习水性的战友冒险下河割草。      然而，眼看身边的战友们站在齐腰深的水下收割苇草，个个都被冻得浑身颤抖的样子，他们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待在岸上，只做一些女班战友才做的工作呢？在他们看来，那可不仅仅是件丢面子的事，更是一种缺乏崇高境界，缺乏互助友爱精神的一种具体表现。水深的地方不能去，却可在浅水处发挥同样的作用。于是有人不顾劝阻，定要在浅水中一显身手。榜样有了，其他不习水性的男兵班战友自然不肯自甘落后，他们纷纷脱下鞋袜，卷起裤腿步入浅水中。面对这种情况，班排长们只能勉强同意，当然也要采取相应的安全措施，比如吩咐水性好的战友分散在他们四周给予必要的保护，或者事先为他们探测好安全的地段等。

    受到水流、浮力以及脚底粘滑等多种不利因素的影响，站在齐腰深的河水中收割苇草，那可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首先要在确保身体基本平衡的状态下，伸出左手抓住水面上的几根苇草，然后右手握紧镰刀，再凭感觉顺着枝茎下滑到根部，一根一根地摸索着将其割断。割断的苇草不能随意放在流动的水面上，须经几位战友之间的若干次传递配合，凑成一捆并予以简单捆扎后，再通过水面推至西河岸负责接应的女兵班战友们。尽管在河流中收割水草的效率不是很高，且须忍受刺骨冷水长时间浸泡的痛苦，但是，为了解决牲畜的冬季饲草问题，战友们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坚持下去了。

    实际上，女兵班的工作并不轻松，她们时而割草，时而装车，需要拉车时，她们又会不辞辛苦，一路小跑频繁往返于营区。整个下午，大部分苇草都是从河水中收割下来的，搬运装车必定会沾湿衣裳，而一贯以不怕脏、不怕苦著称的积肥班的女战友们，又岂能把这种些许小事儿放在心上？身上的衣服早被苇草上的河水打湿了，裤腿、衣袖和前襟也被粘在身上，但是，她们照样个个奋勇争先，一刻不停、忘我地忙碌着。瑟瑟秋风中，她们同样都在打着冷战。她们可不是一群弱女子，相反，她们个个都是让人肃然起敬的、巾帼不让须眉的真战士！

    快要收工的时候，连长从场面来到河边检查饲草的收割情况，看到许多男兵班的战友们，身穿湿透的衣服，嘴唇被冻得发紫，但仍然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着在冰冷的河水中收割苇草，泡在河水中来回运草，他连声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辛苦，大家都辛苦了！”一位刚刚被同伴拉拽上岸的战友，从头到脚水流如注，而且，嘴唇青紫，牙齿打颤，双腿不停地抖动着，裸露的双臂被冰冷的河水长时间浸泡，已从初时的紫红色变成腿毛的死猪皮色了。心地善良的连长看在眼里，他十分心痛地说道∶“小小的年纪，也真是太难为你们了。”随后他对站在身边的一位班长说∶“秋寒水冷，饲草收割的工作安排也要适当做些调整了，不然，连续两三天浸泡在水里，人会出问题的。从今天开始，每个班就干一天，需要轮换，也要修整一到两天再酌情而定。”

    连长没有食言，他与指导员商定，饲草收割工作实行每天轮换制，如遇寒冷天气，将酌情安排其它工作。但是，由于秋草的收割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修理班没有再次被轮换“出镜”的机会，班里的战友们可以安心各自的本职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