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记忆

北山峰

       学校得知情报后，立即派了四个人来押送。一路上，邹老师被五花大绑，押解的红卫兵不是打就是骂，有时还不给饭吃。被押回的当天晚上，红卫兵在一个教室设立了公堂。公堂即恐怖又森严，墙上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的标语。桌案上放着一把不知从那里搞到的大铡刀，案桌两旁站着六个手拿棍棒、皮带和皮鞭的打手，红卫兵的头面人物都参加了审讯。邹老师被扒光了衣服，双手被反绑着。主审官问：“你为什么逃跑？”“我受不了罪。”“你知道你犯的罪行吗？”“我没罪。”“你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女！你是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忠实信徒！你拉大旗做虎皮冒认官亲！你是玩弄女学生的流氓教师！”邹老师回答：“我工作中有错误，但是我绝对不会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我什么罪也没有！”红卫兵的头头那能容忍这种态度，于是一阵阵的皮鞭棍棒无情地打在邹老师的身上。在这几个打手中，有一个人手拿的凶器与众不同，他的鞭子里面是一根弹簧外面紧紧地套着皮管，有一尺多长。一鞭子下去就会伤着内骨，而外皮不会破，打到之处身上立即会高高地红肿。尽管这样残酷的殴打，邹老师仍强忍着直直地站在原地就是不认罪。看逼供不成就变本加厉地施压，一个打手拿了一个装着盐水的脸盆，竟然残无人道的把盐水泼到邹老师遍体鳞伤的身上，他感到万分疼痛，一阵头昏目旋摔倒在地。在场的人们目瞪口呆，看到这场景只好草草收场。

北山峰

      有一个姓刘的出身革军的红卫兵，他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经常流里流气的调戏女同学，班主任没少批评他。因此，他对苑老师心怀不满，扬言要报复他。文革一开始，他就鼓动同学给班主任贴大字报，造谣惑众污蔑苑老师对女学生有流氓行为，结果这位老师被送进了劳改队。但是他还觉得不解气，还要进一步的迫害苑老师。有一天，不知他从那里弄来一把匕首，走到正在干活的袁老师面前，逼着袁老师跪在地上，他拿出土匪的架势，用匕首指着苑老师的脸说：“我要给你身上刻字，让文化大革命给你留个纪念。”说着就残忍地在苑老师的背上划了一横刀，苑老师疼的立刻残叫一声，只见他背上的白衬衣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从伤口上流出。这位姓刘的红卫兵凶狠地说：“不许叫，再叫我拿刀捅了你！”说着把刀竖起作出要捅的样子。在一旁正在给树木锄草的劳改队的人，看到这种情况都被惊呆了，大声叫喊；“杀人啦！”但看见的人谁也不管。他见没人敢说话，更加胆大妄为，说时迟那时快，一刀，一刀，一连九刀，在苑老师的背上刻上了“大王八”三个字。顿时，苑老师的背上流满了血，疼痛难忍昏迷过去。他丧心病狂的露出得意的面孔，拎着带血的匕首扬长而去。劳改队的人赶紧把苑老师抬到医务室，校医王大夫给他作了紧急处置，但是他身上永远地流下了终身难以铲除的痛苦和不能忘怀的耻辱。

       紧挨着学校的东门外的有一个不大的水坑，水最深的地方也就不到一米。一天早上，有人发现水塘里漂着一具女尸，据附近的村民说，这个女的是邻村的二十多岁，因“破鞋”问题被开了批斗会，会后又挂着一双破鞋游街，她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昨天晚上投塘自尽了。红卫兵的头头把劳改队的人叫来，强迫他们打捞尸体。这些昔日文质彬彬的老师哪里干过抬死人的活，一个个吓得谁也不敢上前。因为是女尸，有人提议让劳改队的女人抬。这下可把几个女的吓坏了，她们不顾一切的掉头就跑，几个红卫兵看守马上就追，没一会工夫连拉带拽的把她们又弄了回来。有一个坏小子从中添乱搞恶作剧，趁机戏弄女劳改队员。这小子从柳树上捉了几只叫“掉死鬼”的长虫子，往她们的耳朵上挂。吓得她们一边尖叫着救命，一边捂着脑袋在地上乱滚。四面围观的学生和看热闹的村民无一点怜悯之心，看到这残景都在哈哈大笑。警卫连的头头给看守们下了命令，谁不去抬尸首就对谁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几名看守有了上方宝剑就动起手来，又是踢又是打。胳膊扭不过大腿，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几名女劳改队员不得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无可奈何的把那具女尸抬到马路边。

北山峰

     惨不忍睹、触目惊心、令人发指、不堪回首！

北山峰

    感谢吉林行者对“为了忘却的记忆"的关注和赞赏！

北山峰

    岁寒三友：你好！ 在山峰的'为了忘却的记忆“荣获知青岁月栏目列表文章后，你表示了祝贺，在此向你致谢！

北山峰

              

                                      八

     

     红卫兵一方面在学校揪走资派、抓牛鬼蛇神，另一方面又杀向社会破除资产阶级、封建主义、修正主义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树立无产阶级的“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这就是轰动全社会的破“四旧”，立“四新”革命大行动。那时，最时髦的服装就是解放军穿得国防绿的军装，大家都费尽心机的托人找路子去搞，除了军队干部子女外，想搞一套国防绿的军装也真不容易，搞到的人特兴奋，搞不到的人找一件过时的军装也觉得很好。我姐姐就在空军司令部当兵，我托她搞了半天也就搞了一件比较好的过时的黄色上衣。那时，女学生流行的发型是一边留一个小刷子，其他妇女一率都是青一色的短发。那时，有众多的红卫兵在大街小巷设卡巡察，开始见到留长辫子的、留长发的、烫发的妇女劝她们留短发，让她们抛弃封建主义、资产阶级的发型，后来，干脆拿着剪刀强行给剪成短发。许多学生为了表示自己革命的心情，连名子都改成革命的词语，什么卫东啊、红旗啊、长征啊等，有的甚至到派出所改了户口。红卫兵还对地名、大街小巷的的名子也一一进行了修改，都显示出革命的色彩。

      那时候，红卫兵革命破“四旧”的势头波澜壮阔势不可挡，被认为是封建迷信的宗教活动场所大都遭到了洗劫，寺庙、教堂的大批文物被毁。离我们学校不远的西北面有一尊站立的大佛，大佛是铜铸的，它的周边是破旧不堪的围墙。据说大佛是明朝铸造的，距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红卫兵们要推倒大佛、砸毁大佛，这下可惊动了居住在附近的村民。那天，大佛的周围聚集着几百人，多数是带着红袖标穿着绿军装系着武装带的红卫兵。有个年长的村民出来阻拦，说这尊大佛下面是一个海眼，如果移动了大佛海水会冒出来，那时后果不堪设想，北京将成为一片汪洋大海。红卫兵们不管那一套，先是用洋镐、铁铣在大佛下面挖了一个大坑，然后不知从那里弄来又粗又长的大绳套在大佛的脖子上，许多人分两排拉着绳子企图把大佛拉倒。可是费了很大劲，大佛却纹丝不动，弄了一整天只好无功而返。红卫兵们没有卸气，第二天继续干，他们把坑挖得深深的，又在大佛的脖子上多套了几根粗绳子，拉绳子的人从二十多人逐渐增加到上百人。功夫不负有心人，红卫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大佛拉倒了。红卫兵们虽然满身的汗水，但是他们都洋洋得意，因为这一伟大的行动破除了谜信，事实雄辩的证明，大佛的下面有海眼的传说纯粹是无稽之谈。红卫兵的革命行动并没有结束，他们要革命到底，把大佛彻底砸烂。第三天一大早，红卫兵们从工厂借来锤子、锒头，向大佛开战。谁也没有想到这古代铜铸的大佛却如此的艰固，要想砸毁它比蹬天还难。他们砸了半天，只听见越来越响的铛铛的砸击声，大佛身上除了有些看不清的斑点外，整个大佛却岿然不动。无耐，红卫兵们不得不改变了目标，从对大佛全面进行捣毁改为重点砸毁。他们朝着大佛的鼻子、耳朵、手指、脚趾等比较突出的部位猛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损坏了一些部位，大佛的整体形象没有太大的改变。

北山峰

      红卫兵满怀激情的革命行动从学校杀向社会，他们手中拿着上方宝剑，那就是毛主席在接见红卫兵时的指导文化大革命大革命的极为重要指示：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红卫兵们不怕苦、不怕累，革命热情十分高涨，他们打着“造反有理”的大旗，白天在大街小巷搞宣传，跳“忠字舞”唱毛主席语录歌，破“四旧”立“四新”，晚上查抄、揪斗社会上的牛鬼蛇神，主要对象是文革前划定的资本家和地富反坏右分子，不管是不是摘帽，只要沾这个名就逃不了恶运。后来上边又添了新的斗争对象：国民党统治时期军队连长以上干部、宪兵、特务、警长以及国民党组织内、政府部门一定职务以上的干部等六种人，再有就是文化大革命中被揪出来的走资派、现行反革命分子和反动学术权威。属于这十四类被批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除他们本人外，其亲朋好友受到牵连的也不少。这些所谓的“牛鬼蛇神”，错判、错抓、错斗、错抄的无辜者不计其数，经受不住摧残和污辱而走上了绝路的大有人在。

     许多北京人在文革前都特别喜欢看北京晚报，尤其爱读“燕山夜话”专栏的文章，因为它贴近百姓、贴近生活，讲述的都是很让人接受的道理。因此我们非常关注“燕山夜话”的作者邓拓、吴含和廖沫沙在文化大革命的命运。终于有一天传来了邓拓的恶讯，说邓拓早已含冤自杀了，上边说他对抗文化大革命，拒不交代反党、反社会主义罪行，他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我们党的许多干部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遭到浩劫，许多在革命战争中建立了卓越功绩的老干部无端遭到批斗，有不少人含怨而死，邓拓恐怕是最早遭迫害而去世的高级干部。邓拓之死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北京，人们街谈巷议，有的兴高采烈说是罪有应得，有的同情惋惜说是不管将来怎样定案都不该寻短见。我当时思想没那么解放，认识上也没那么激进，总觉得不能是当权派就打，不能见出身不好、有点问题的人就斗吧。说心里话当时极左思潮严重泛滥，有不同看发、有不同意见只能私下议论，谁也不敢在公开场合表示。我对邓拓的死非常同情，但只能默默地为他惋惜，心里总有个念信，想到他家去看看，以了结我的怀念之情。有一天，我终于打探到他家的地址，和我的同窗好友周济一起骑车去看望。

北山峰

      我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邓拓家，只见紫红色的两扇大门紧闭。我们试着敲了几下门，但不见动静，我俩又使劲的不停的敲，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带着红卫兵北京第三司令部袖标的学生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向他说明了来意，他见我们带的红袖标和他的一样，也就让我们进去了。邓拓的家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以往象一个花园似的，显得十分优雅，而如今屋子里、院内到处是一片狼迹。据看守院子的红卫兵讲，邓拓的家是他们前几天抄的。

      说起抄家，那可是红卫兵在文革中的创举和伟大功绩。上至中央的领导，下至普通百姓，凡是文化大革命涉及批斗的对象，不管定没定性，只要是群众举报的、揪出来的都免不了要被抄家。那时被抄家的可以说是不计其数，有的家还不止抄一次，这个学校的红卫兵得到消息来抄一次，那个学校的红卫兵听说又来抄一次，更有甚者，一些地主、资本家出身的家庭，竟被贴上封条赶出家门轰到农村。我们班有位同学的父亲是一所名牌大学的教授，家庭出身算是旧职员。文化大革命中他和其他从旧社会过来的教授一样，不由分说通通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开始大会、小会斗，后来不让回家干脆关起来。为了查找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红卫兵把家抄了个底朝天。最后把他家赶出了宽敞的教授楼，全家七口人只好搬进了一间面积不足十八平方米破旧的平房。

      红卫兵不仅在社会上破“四旧”立“四新”，批斗、查抄牛鬼蛇神，还鼓动支持社会上各单位的文化大革命。我们学校对面就有一个废旧物资回收站，那里仅有十几个职工，可被称为“牛鬼蛇神”的就有五、六个之多。有一天晚上，我们学校由革军、革干出身的子女组成的红卫兵应邀参加他们的批斗会。这些红卫兵一身军人打扮，每个人腰里都扎着武装带。批斗会还没开始，红卫兵们就解开腰带动起手来，一边抽打一边说，让你们知道红卫兵的厉害，社会主义的天下，你们只有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没一会儿，几个“牛鬼蛇神”的头上、身上都是鲜血，他们嘴上一个劲的叫喊求挠，我们有罪，我们该死。但是，红卫兵们并没有住手，直到有人被打的晕了过去才洋洋得意的离开。

北山峰

云游四方 发表于 2015-2-7 18:00
每一双眼睛都是摄像机，一个大脑都是存储器，文革中一幕幕都记录下来了。 ...

谢谢云游四方、烛光网友的一贯关注、一贯支持。

北山峰

烛光 发表于 2015-2-1 16:14
老百姓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毛主席说，问题在下面，根子在上面。

    烛光虽小，却能点亮人生之路！不大的光芒！足以把人世看得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