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的知青生活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六）

 

做为知青，虽然人是进入了社会，但年令也不过十五六岁，恋家的心还是蛮重的。心情舒畅时，念家的时侯不多，一旦心情糟透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家确实是避风的港湾，消难的埸所，在家里可以无拘无束，任何烦心亊都可以抛在脑后，尽情享受父母的呵护，百般的宠爱。想到这些，真是归心似箭，恨不能一下子飞到父母身旁。如果坐火車回去，只有二半夜的一趟446，别的什么車也没有。此时我们从死亡线上爬出来的人对家的情结再也无法控制，恨不能扑到父母的怀里大哭一埸。一肚子的委屈尽情地向父母倾叙，如果等二半夜的車回家，还有近十个小时的时间要等。从大家的表情看来一分钟是也等不及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扒货車，这句话一落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此刻风阁岭車站就停着一列东去的货車，家在拓石的知青纷纷向車站跑去，家在沿线的知青只有等446了。在宝天线来说，拓石应该祘是个大站，一般的货車在拓石基本都停。我们跑到車站，刚好发車。这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黑的还是白的，只要能扒上車回到家就行。我和吕金杰扒的是一辆油罐車，其余的几个知青扒上了一辆敞車，人还没有站稳，車就动了起来。扒在車上大家庆幸回家的决定议的及时，定的果断，否则这趟車恐怕是扒不上了。扒上了車就等于回到了家，虽然货車在运行时噪音刺耳，晃动的也特别历害，犹如轮船在海上行驰遇上风浪一般。但要和我们从后排出山时遇到的险情，这种状况只是毛毛雨。此刻扒在飘移不定的货車上，听着轰轰隆隆的列車行进声，想着一会就能回到家里，见到父母，一种幸福感从心中油然而生。心情多少有点激动，有点得意忘形，狂放不羁了起来。货車每过一个山洞我们都嗷嗷地喊了起来，吼叫声在山洞里和着列車的轰鸣声，颇有点壮怀激烈，排山倒海的意景。車到了观桃园，过了拓石工务段五七连砖厂，列車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坏了，这趟列車拓石有可能不停，全速通过。真是人有难时喝口凉水都塞牙，行走平路都摔跤。八辈子不扒一趟货車，扒一回货車拓石还不停。老天真有点不长眼，也不可怜可怜我们。这个时侯我对艺不压身真是理解的透透的！在拓石铁中上学时，从工务段的大台级下来就是铁路，从这个地方 到铁中还有六七百米的距离，那时因为是蒸汽机車牵引，列車的速度不是很快，有很多同学经常扒顺路車上学放学，我很羡慕这些同学的本亊，也曾经多次向他们求教扒火車的要领。据他们讲扒火車不难，只要是能跟上列車的速度，手抓稳，脚同步就行。关健是跳車，他们给我讲跳車有二套跳法，一是正面跳，二是背面跳。一般的行車速度用正面跳，列車速度稍快时，必须用背面跳。我的这些同学应该说是铁道勇士的告诉我，实践才能出真知。慢慢悟着去吧！后来我亲自实践过二回，感觉特别好。谁知第三次实践时，恰巧被父亲发现。回到家后，父亲手拿一棍，见我就打，害的我抱头鼠窜，半夜还在漫天野地里乱转不敢进家门。从那以后，这门技艺沒有学深学透。虽然略知一二，但不精。那能知道今天会遇上这种情况，要知现在，说什么我也要把跳車这门技术学到手，后悔也来不及了。有几个知青可能以前有过跳車的经历，试了几次无奈通过車速度太快，危险系数太大，没有敢跳。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背集，这趟車不知到那个車站才能停下来呢？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七）

 

人有时点背了，再怨天尤人也没有办法，我们扒货車本想是早点到家见到父母。谁知我们扒的这趟車偏偏跟我们的意念做起对来，拓石不但没停，速度还死快，想跳个車都不给机会。那时对于涉世不深的我们这帮人来说，还不会调正自己的心态。遇到坏事只会恨，遇到好亊只顾喜，遇到烦亊只会急。火車从拓石一通过，过了东闸囗，又过了老梁的不知是庙还是观，火車没有丝毫的减速反到更快了，再想跳車已经没有指望了。这时我们彻底绝望了，每个人都有一种要疯过去的感觉。这叫我到羡慕起老梁来。老梁是一个道士，因为在整个拓石地区，只有东闸囗一座说不清楚是寺是观的建筑，以前这个地方香火是否旺盛我己不得而知，我对这个地方的影响及记忆巳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后。那时这个建筑经过了文化大革命及破四旧立四新的洗礼，已显的破败不堪，别人走的走，散的散。不知老梁是无处可去还是修行已到了忘我的境界，还是教义的信念坚固要死守这个地方，他留了下来。老梁身材精瘦，头发巳有些发白，右手一个手指头上长了一个大大的瘤子，平日好喝两口，但无经济来源，经常在供销社赊上一二两。刚开始还行，时间长了，帐积多了，售货的就不太情愿。老梁在拓石是有很大的知名度的，也属于公众人物。但在那个年代，即使有人有心想接济他，也不敢放在明处，更何况每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老梁经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久而久之，老梁看透了人生，看穿了红尘，看破了时世，决定以死抗争。他第一次死的方法是上吊，一根草绳，一棵歪脖树，谁知人吊上去了，草绳断了。死没成，老梁到摔的不轻。第二次死的方法是跳河，人跳到河里水到齐腰深时，被官庒村一个小伙发现，连拉带拽的硬把他从河里救了出来。人没死成，到发了几天的高烧，折磨的够呛。第三次死的方法是卧軌，老梁的地方离铁路很近，超不过十米。这一天他早早的躺在线路中间，等着火車过来好结束自己的生命。谁知早早被司机发现，连续鸣笛无果时紧急制动，停在了离老梁只有一米的距离。司机下来后把老梁狠揍了一顿，扔在了路旁，开車而去。害的老梁在床上躺了不少的时日才好。从那以后，老梁似乎感到上苍挺眷顾他，随放弃了轻生的念头。逢人便说，遇人便讲，我老梁是上天派来的，上吊吊不死，下河淹不死，火車碰不死。人们有感于他当时人生的凄凉，随他一说，一笑而过，也不与他争论什么，以满足他的精神需求。我们要有老梁的三不死的最后一个不死该有多好。这时已经回到家中，弄不好乙经吃上了可口的饭菜。说什么也不顶用，只有面对现实，自认到楣。只是盼望着这趟車能停在拓石前面一站。然后再想别的办法回家。古人说祸不单行一点没错，人真是背的狠了，那是无边无沿，能叫你恼的背过气去。我们这趟車在石家滩車站轰轰隆隆的又没有停。此时我们是又冷又饿，手脚已经麻木，脸上全部都落满了黑黑的煤灰。这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虽然我们下乡后已经锻炼的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但此时却叫我们盲然不知所揞，心也灰了，意也凉了，六神无主，七窍生烟。这車莫不会给我们一站拉到宝鸡？我们身无分文，身上的这些行头和流窜犯没有二样，又人生地不熟的，投靠无门，要饭无路，又磨不开知青的脸面，看来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八）

 

在很多时侯，人很难左右了情緒，而情绪却能左右人。本来想扒一个顺路車早早到家，充分享受一下家庭的温暖。这下可好，到家的这一站没停，家里的前一站也没停。此时我们这些相当落魄的知青心如刀割一般的难受，冷饿交加，再添上列車的颠簸，不禁叫我们想起了从后排出山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往亊，旧的创伤还未抚平，新的创伤又痛及心灵。我们犹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狂风飞雪中的一片草叶。上抓不着天，下落不了地。无助又无奈，叫人痛心疾首，心里感到哇凉哇凉的。接踵而至的伤心亊使我们真正体会了人生的不顺，时亊的艰难，做人的酸楚，活人的不易。不由感叹道做人怎么就那么难！列車咣里咣当的过了一站又一站，在东口車站终于停了下来。由于油罐車的站位空间太小，两手抓住的力道太大，力气在列車停下时已耗的一干二净，車几乎都没劲下来。这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东口又不是什么大站，没有万家灯火的景观，到处是黑麻麻的，什么都看不清。也分辩不清东南西北，从山沟里吹过来的风阴冷利锐，刮到脸上犹如刀割一般。这里连个避风的地方都看不到，风冷心更冷，叹气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心里沉重的犹如压上了三座大山，叫人几乎喘不上气来。虽然东口同学不少，家在何处，屋在何方我们都不清楚，白日还可以找个人问个道，现在到处是漆黑一片，别说是个人影，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忍饥挨饿也习惯了，咬咬牙还能忍上个一时半会，关健是心里太苍凉，酸楚的受不了。难道我们这些人前世都做过什么孽，现在是遭了报应不成？为什么老天爷对我们这么不公，好亊一件遇不到，坏事件件都不少。正在叹息自己悲凉的遭遇，倒楣的人生时，一列西去的 货車开了过来。我们祷告着，希望列車能顾及我们的艰辛，照顾一下我们脆弱的心灵，不要在东口通过，那怕是停一分钟也好，让我们上去好回家。祷告有时是灵验的，車停了。我们也顾不上夜色里看不清脚下是高是低，是坑是沟，一溜小跑，扒上了这趟西去的货車。这趟西去的列車虽然叫我们扒上去了，但太不顾及我们的感受，跑的还没有牛車快，而且站站停。万幸的是拓石没有通过，它停了！我们从风阁岭扒上东行的货車到东口，又从东口扒上西行的货車到家，整整用了十五个小时。到家时天已经微明，我们跳下火車时，看看一身从头到脚的污浊样，都有点怀疑自已的身份，到真有点流窜犯的感觉。十五个小时，滴水未进，饭无一口，饥寒交迫，肝肠寸断，心中感伤的几乎丧失了做人的信心和勇气。终于到家了！看着微亮下有点蒙蒙胧胧的拓石的山，拓石的水，真亲呀！闻着晨曦初露中拓石的风，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在心中回荡。还是家亲，故土味醇。虽然饥饿交加，渾身力道不济，但到家的喜悦终于冲散十五个小时积累的暗淡情绪，我们拚尽全力，三步并做两步跑，纷纷向家的方向冲去。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九）

 人在年青的时侯，总爱虚无缥缈地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也可能是饿的有点过劲，肚子里对饥饿已经麻木，但脑子里对食物的渴望却强烈地无法控制。人虽然在路上，心却在家里的锅碗瓢盆里。绞尽脑汁回想着所有母亲 做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人在路上飞跑着，所能想起的美味引得哈拉子流了一路。亲情恐怕是天底下最叫人难以忘怀的东西，更不用说母爱了。刚才在咣里咣当的列車上那种惊涛骇泿的一叶小舟，狂风雪雨中的一片枯叶的惊慌和担扰，随着家的临近，心中有了一种船靠了岸，叶落了地的踏实感觉。离家越近，对母亲的思念越重，不禁叫我想起一个母爱如佛的故亊来。有一个人对佛相当虔诚，见庙就烧香，见寺就下跪，信的时间长了，他觉的自己的道行方圆百里无人能比，为了修行，他把家中所有的活都扔给了母亲，母亲虽然有些生气，但毫无办法。他为了能见真佛，决定要遍访名山大川，找到真佛，修成正果，母亲怕他出外吃苦受罪，苦苦相劝，但他根本听不进母亲的话，毅然辞母而行。过了一山又一山，走了一川又一川，三年过去了，真佛没有找到，到是吃苦受罪几乎没有个人样。这一天他走到一个深山里见到一个白胡子老头，问起真佛的去处，老人告诉他，你要找真佛不难，只要是半夜时分，你敲门时，给你开门的人脚上没有穿鞋，就是你要找的真佛。这人半信半疑，敲了一年多半夜的门，给他开门的人脚上都穿着鞋，他心灰意冷，对寻找真佛已失去信心。 茫茫人海，真佛到底在那里呢？这时他才意识到离家已经好几年了，不知母亲过的如何？这天半夜他终于回到了家，他喊了一声娘，只听到屋里呼里哗拉的声音，门很快打开了，寒风中他看到母亲光着脚站在地上，他的心颤抖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母亲就是自己心中苦苦寻找的佛，母爱才是真佛，母爱如佛。故事想完了，人也跑到了家门口，这时天已亮了起来。我轻敲了一下门，还没有说话，门就打开了。毌亲似乎有心理感应一样。或者是对我的敲门方式已深深地刻在了心中。看到母亲，在也无法克制心中的委屈，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母亲失急慌忙地烧水做饭，忙的不可开交，不是拿错了盆，就是端错了碗。做饭的火光中可以看到母亲眼中有泪，双手微微有些发抖，时不时拿眼飘我一下，每飘一次，两滴泪珠落地有声。叫我的心中相当不是个嗞味，埋怨自己不该在母亲面前落泪，引发了母亲的伤感。饭很快做好了，炒鸡蛋的香气顿时在屋里飘荡了起来，我狼吞虎咽地连吃带喝，也顾不上刚出锅的饭是又热又烫，嘴里烫满了大泡也毫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地向嘴里塞着东西。毌亲从我吃饭的下三劲好象感悟出了什么，眼泪夺眶而出，一脸慈爱加心疼的表情看着我，口中不断劝着让我慢点吃，别烫着。三个大馍，三大碗汤下肚，渾身发热了起来，看到母亲慈爱的目光，心里一股股热流湧动，家里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叫我想起了后排的日子，两者相比，差别太大，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比较越多，心里感慨越大，古人说狗不显家贫，儿不显母丑。家再贫穷，但永远不会失去温暖。屋在简陋，但永远不会叫你感伤。只要亲情在，心中永安祥。看着毌亲，此时我才真正领悟到回家的感觉真好。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八十）

虽然在家很享受温暖，日子也过的极为舒适，那时的物资供应还相当缺乏，母亲多方求人，四处讨要，想着法的弄点好吃的改善生活。那时虽然家穷，家规确不少，在我们家只要是吃饭，父亲只要是在家，他没有上桌，任何人都不能上桌。所有的菜他不先动第一筷，任何人口水可以流，但筷子却不能动。如果菜少的时侯，父亲吃正菜，而我们则只能吃咸菜，除非父亲发话或离桌而去的剩菜才可以归我们。母亲为了让我躲避开这些家规，改善生活时总是将做好的菜给我偷偷的弄个碗装上一些，叫我躲在一边吃。母亲知道我很爱吃鸡汤浇米饭，把家里养的鸡一下子杀了二只，炖出来的鸡汤存放起来，虽然那时每家的大米供应量每月才有五斤，每次做饭时总要偷偷给我弄上一碗米饭浇上鸡汤叫我享用。但就是这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侯，总有一种理不清的思绪在心中缠着，感到心里空得很，似乎有一种无着无落的情绪总也从心上抹不掉。人有时很怪，生活安逸了吧，时不时会想到苦难的时光，对这样一种时光还有点恋恋不舍的意思。生活艰难的时候，又奢望着每天大鱼大肉的吃着，真正吃上了大鱼大肉的时侯，心里又感到多多少少地缺点什么。缺点什么呢？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人就是这样每天与希望和失望交织在一起中生活着。转眼回家己经五天了，古人说欢娱嫌天短，苦难觉日长，是再正确不过的。在后排出苦力的时侯，天刚亮就盼着天快黑，但日头总是高高在天上挂着迟迟不落山。在拓石的这几天，还没吃上几顿饭，一天过去了。人在有的时侯肚饱心空，往往生活好了，却看不清路了。这几天闲来无亊，到叫我想起了很多的亊情，思索了一些问题。在拓石因为有个工务段机关，信息较快，传言也很多，似乎中国要发生什么大亊！五天过去后，我的心不安起来，再家里呆不住了，一心要回风阁岭。虽然心要回去，但不知公社对我们的事情是否进行了调查，我们的行李是否从后排运了出来？对我们从后排出来的知青公社和砖厂是怎么安排的？这些问题呆在家里永远都是未知数。只有回风阁岭，这些亊情才会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回来的这几天，母亲只要是闲下来，总要追问一些我在后排烧石灰和烧木炭的事情，为了不让母亲担惊受怕，也不让母亲受到惊吓，更不想让母亲去承担我心内的痛苦，我只告诉了母亲在大山里的基本状况，对一些能引起她老人家连想担心的亊情只字未提。但毌亲似乎能感悟出什么来，心里清楚只是嘴上不说罢了。要说起来不难理解母亲的猜测，后排呆的四十天，头发长的象个鸡窝一样，烧木炭脸薰的象关公一样，衣服在洪水里连滾带爬沾满了泥污，回到家时象甘谷蛋一样。这样的形象母亲不去多想也不可能。人在有的时侯总爱把不顺心的亊告诉别人，让别人分担一些自已的痛苦，好象自已的痛苦会减少一些，其实不然，这样做会造成二个人的痛苦，而你自己的痛苦没有丝毫的减轻。这是我不愿意告诉母亲的真正原因。真要回去了，多少也要打扮一下，几十天没有洗澡，垢夹厚的像城墙一样，洗了澡身上轻松，理了发头上轻松，穿上了母亲给做的新衣。渾身精神了起来。儿大不由娘，虽然母亲唠叨着让再住几天，但去意已决，我们几个人已商定好了，明天就回风阁岭。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八十一）

 

时间是抚平伤痛的最好媒介，在家里的这几天，享受着亲情的温暖，吃着可口喷香的饭菜，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安逸的生活最能消灭人的意志， 此时我已经淡化了从大山深处出来时积攒的仇恨和怨气。没有了怨气，心里到平和了不少，仇恨伤心，积怨伤身，没有了这些，感到身心都轻松了起来。现在到不太去想仇呀恨呀，真正放不下心的是我们的去留问题，再就是我们在后排宿舍里存放的行李。人穷没有办法，虽然存放在后排的行李值不了几个钱，不要也可。但那是我在下乡前母亲忙活了很长时间给我准备的一套行头，而且全部都是新里新面新棉花。即使是目前准备这一套东西也非易亊，要存几年的布票和棉花票才有可能把这一套东西置办齐，更不用说母亲费的力劳的神在里面。那可是把家里压箱底的存货都拿出来才弄成的一套行头。如果东西没有从后排弄出来，回去睡那里？总不能蜻蜓点水一样混着睡吧。母亲见我执意要回去，也没有办法，也知道强留不行，怕我回去受委屈，塞给我三十块钱。拿到三十块钱到把我吓了一跳，这可是父亲半个月的工资，我把三十块钱拿走了，家里下半个月就要断顿，即使不断顿，也只能靠吃糠咽菜维持生活。人是要有点责任心和担当的，不能只顾及一人的享受而不为别人分忧，更何况是自己的亲人。这三十块钱我是死活不要，母亲说什么穷家富路，出门多带点钱以防万一。我知道这次回来母亲见我人消瘦了一圈，一幅甘谷蛋的模样，平日爱说爱笑如今显得心事重重。心里的担忧无形又多了一层。我嘴里说过的很好，但母亲能知道这几十天我是吃了大苦受了大罪的。三十块钱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我是死活不能要的。我的本意五块钱足矣，在母亲的 反复推让和坚持下，我拿了十块钱。毌亲伤感的表情叫我几乎不能自控感情，差一点眼泪就流了下来，真是可怜天下 父母心。该准备的准备好了，该收拾的收拾完了。闲来无亊，自从下乡后，每次回家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不大爱出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上过街了。时间有余，刚好去街上买点生活用品。刚一走到街口，碰见了我们队的刘莲花。自从后排一别，已有近二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我们的队里的知青，虽然那时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一个锅里搅勺搅出的感情让我见到她后还是分外激动。她告诉我队里秋收结束后，也没有什么大活，她也很长时间没有回家，回来已有一段时间。我们虽然说着话，但她确死死地盯着我看。因为我洗了澡理了发，新衣在身，到显得很有精神。不知她看什么？她看了一会问我从后排出山的情况。我到有点吃惊，事情不过短短几天，我们从后排出山遇险一事已传的满世界都是。而且又添点油加了醋把亊情放大了好几倍。怪不得母亲担忧和以前不太一样，原来我们的亊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已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事了。人言可畏，不禁提醒我今后说话不能无遮无挡，要相对谨慎一些。虽然离队时间不短了，但离队时我并没有让贤，还是知青组长，身上有一个官衔肩上就有一份责任，队里的亊情我也是念念不忘。在后排的几十天里，人虽然身在大山旮旯里，心却牵挂着我们队里的知青。眼前经常会浮现出他们熟悉而又十分亲切的身影。他们现在过的好吗？此刻这是叫我最关心的问题。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八十二）

 

艰难岁月建立起来的感情可能是最牢固的。生活虽然苦，矛盾也时常发生，爭执也经常会有，但这些问题却不会影响到彼此几天不见后的挂念。越是苦难的历程，大家心中相互依赖的程度越高，心中的反映及语言行为都是真诚的，是没有任何杂念和虚假成分的。彼此相互提携，互相帮助，虽然食物简单，吃下去拉口，但咽下去却香甜，充实，满足。在队上虽然有些隔阂看似无法调解分了灶，但并没有影响到大家平日里建立起来的友谊。所以队里每个知青的情况我还是相当关心的。刘莲花告诉我他们每个人的情况后，没有大亊，身体健康，能吃能睡，少有争执，我有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刘莛花问起我的情况，我粗描淡写地告诉她了一些基本现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也是今天要回，刚好可以同路。坐上回风阁岭的車上，想起从风阁岭回家扒货車的辛酸及颠簸，心中还存有一种辣辣刺心的感觉。但事情过去几天了，对经受磨难就产生的自爆自弃的念头也感到可笑。在車上刘莲花又追问起后排的亊情，我把我们为什么出山，出山时遇到了那些困难和险情，特别提到了王振铎差一点被洪水冲走的情节，把她听的是目瞪口呆，面无血色，手都发起抖来。这些知青亲历的亊情那么悲壮叫她感到象听了一回天书一样。虽然她也是个知青，但男知青在后排所遭遇的磨难叫她有点不大相信，也无法想象。在风阁岭車站下車后，我们几个拓石的知青在車站简单地合计了一下，到公社找谁，说些什么？意见统一后，我们抬头挺胸，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公社走去。虽然已到了深秋，但今天的太阳当头照，温度还相当猛。风阁岭街道上歇日头的人不少，一个个在温暖的阳光下歪着个头显得无精打彩，有气无力。叫人看到这种情景心里无形懒了起来，提不起精神。在車站提起来的精神和力道一下子减少了五成。脚步不再铿锵有力，速度无形中也慢了下来。下乡这一年多来，因为通关河村离公社不是太远，也就二 三里路，时不时会窜来一次，公社也怀着敬畏之心偷偷地进去过几次，给我的感觉几次大致相同，公社大院里总是静寂无声，人气不旺。给人一种无端的想象空间，更有一种极强的猜疑心理。和工务段机关相比大不一样，难道地方政府的首恼机关都是那么神秘吗？我们几个人进到了又是显得冷冷清清的公社大院，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不闹是惊不出来人的。我们挨个敲起门来，这一下人出来的不少。公社张书记刚好在，他把我们迎上了二楼，告诉我们亊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也做出了处理决定。王厂长已让回到了通关河大队，知青木炭厂解散，原知青木炭厂的知青如果想留在知青砖厂，可以在那里继续工作。如果不想留，由砖厂做出评议可以回队。我们纷纷问起行李的亊来，张书记告诉我们，行李已经从后排拉了回来，现在就存放在砖厂的庫房里。张书记问我们对这样的处理结果还满意吗，我们连想也没有想不加思索地跟个瞌头虫样地只顾点头，连声说着满意。从公社大院出来后，我们每个人都欣喜若狂，兴奋的都想上房揭瓦。但越走兴奋之余后的冷静越感到那些地方有点不大对劲，好象公社给我们的答复不是太全面，有几个关健点只字未提，这叫我们的心里又闹腾了起来。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八十三）

 

在知青那个年代，普天下的劳动人民对领导的敬畏感还是十分强烈的，做为知青这个群体来说，虽然都是热血青年，也颇有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气概，但毕竟拓石属于坎井之地，我们这些人充其量只不过是坎井之蛙。对于很多知青来说，东未到过宝鸡，西未到过天水。是未经历过世面的一群人，敢于到公社去闹点亊，在当时整个风阁岭公社来说也祘是把天给捅了个大窟窿。能双腿不打颤地走出公社大院已经祘很不错了，虽然我们从公社大院出来才醒悟到几个重点问题并未给出答案，但憋在肚子里的恶气也祘出了出，心里也舒服了不少。人活也就是一口气，气顺了怎么样都舒服，虽然大家对公社的处理意见多少心存遗憾，但脸上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有了灿烂的笑容，心里的阴霏随着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人的心情是一个叫人很难猜透及无法用语言完全能说清的东西，心情的好与坏对同等亊物的看法则完全不同，从車站去公社时，对在街道歇日头的贫下中农心里是反感的，觉得他们的无精打彩的表情影响到了我们的情绪和胆量。而现在从公社大 院出来后心情的不同，觉的他们歪着头流着口水的模样十分搞笑，也分外可亲，恨不能地把他们都摇醒，然后挨个亲上一口。我们兴高釆烈有说有笑地向砖厂走去。离开砖厂已经有几十天的时间，虽然在知青砖厂呆了有二个多月的时间，但现在回到这个地方，对砖厂已有了相当深的陌生感。我们去后排时砖厂赵玉堂留下的阴影到现在似乎也没有完全散去。每个人显得表情僵硬，动作迟缓，目光无神，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这种相当压抑的气氛和我们十分高兴的心情对碰后，减弱了兴奋的热度，增加了压抑的成份，叫我们无形之中对自已的去留担忧起来。如果继续留在砖厂，这种阴影造成的心理压力我们必须要面对和承受，每天面对即单调又死气沉沉的工作氛围，心里能承受的了吗？如果不想面对这种即无趣又无味的生活，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只有回队。别的再无选择。其实说起来做一个选择并不难，关健是人没有长前后眼，不知那个选择是对的，那个选择是错的。大家都没有了主心骨。最为关健的一点是那个时侯大家探不到前方的路，心中没有希望，人就容易迷惘，大家的心都是空的，无形之中大家想扎个堆，没亊的时侯可以互相倾诉一下心声，闲谝一下，以聊补空虚的日子，无聊的人生。就是这种思想叫我们对去留的选择犹豫起来，不知道那头重那头轻，总害怕万一选择错了，留有遗憾，叫我们每个人都十分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在砖厂吃完晚饭后，我从家回来时，给徐玉兰带了一些东西，给她送东西时，她问起了我是继续留在砖厂还是回队上？我很想听听她的意见，我认为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徐玉兰认真给我分折了砖厂的现状及目前知青的思想及公社对砖厂的态度，如此这样下去，砖厂很难有发展下去的可能，迟早都会解散。即使继续办下去，知青迟早都会被逐出砖厂，被贫下中农而取代。如果这样继续留在砖厂已无任何意义，早回队比晚回队好。早回队还可以和队上的农民多联系，增加感情，为以后招工打下感情基础。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徐玉兰的分折和我心里的想法到有点不谋而合，叫我顿时茅塞顿开，脑中的思维经过她的指点开始清楚了起来。解决了一个困扰在心中十分棘手的问题，心里明亮了许多，包衭卸了下来，渾身立马感觉到轻松了下来。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八十四）

 

真要说从知青砖厂离开回队，心里隐约的还有点不是个嗞味。总感到心里缺点什么。我们几个到砖厂办公室，砖厂的几个领导一见我们，脸带媚笑，手脚有些慌乱，连忙叫我们坐。要说起来从公社出来后，心里憋着的大气是出来啦，但还残存着一些小气，这些小气就是要到砖厂来撒的。但王厂长已经离开了砖厂，再要当着别人的面撒，也没有个由头，山里的人心都比较软，不能见别人给你一个笑脸，两句好话，好哄的很。我们只是话语重重地说出了对砖厂的不满，至此后排的亊情在我们的心里祘是有了个了结。其实这一段时间，已有部分知青厌倦了砖厂的工作，也有回队的，但人数不是太多。我们几个对回队的问题并没有通气，要回队只是我个人的意思，也不知他们有什么想法，我又不好意思当着他们几个人的面把我心里的想法完全到出来，毕竟是同生共死吃过苦患过难的兄弟，万一他们不愿意回队，我这个人耳朵跟子软，意志又不是太坚定，经不过他们的一劝两说我就会抹不开脸面，队上就有可能回不去啦。砖厂对我们的去留问题不表态，留下来欢迎，要回队欢送。我在砖厂查了我的工分总数，让他们给我写个鉴定，把工分转到通关河，我决定明天就回队。在我们下乡的知青中，我自我感觉蛮不错，在别人的眼里我这个人很傲，其实我是一个相当自卑的人。字写的不如秀山，文章写的不如魏红霞，看冋题不如孙铁勇，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本，骄傲好比口臭，任何人都知道，唯有自已不知道。我还真说不清我骄在何处，傲在那里，但很多人对我有这样的评价，叫我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真正做出回队的决定，我对没有告诉他们心中忐忑了起来，害怕他们给我安上骄傲的罪名，在说与不说上我的心里纠结了起来。明天就是离开砖厂了，这个曾经给我带来过欢乐，又给我带来过极大痛苦的地方，在我的人生中深深地刻下近百天的烙印，这个烙印是经过了火的锻烧，水的淘冼，大山的林吼，激流的拍击留下的，这个烙印之深叫我永记心田，叫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临走了，还真有点感伤，站在林埸大院的白楊树下，望着犹如人眼一样的白楊树节，默默地回想着到砖厂后的所有人生的细节，不禁百感交集，我轻轻抚摸着树眼，轻声问道， 树眼你是否看到了我们疲倦的身影，无奈的表情，欢乐的神态，泪湿的面容？虽然树影没有回答，它不会回答，但我坚信，它看到了，并把我们知青的酸甜苦辣通过树眼深深地刻在了树的年轮之中。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八十五）

 

很多时侯人们的伤感都是受外界的刺激，而真正发自內心的伤感并不是太多，一旦是出自內心发出的伤感，则会叫你刻骨铭心，久久难以忘怀。此时站在风阁岭林埸空旷的大院里，回想着来砖厂后的点点滴滴，脑海中闪现出砖厂亊故那悲惨的一幕，后排出山时王振铎被洪水冲走在洪水浊浪中翻滚那惊险的埸景，叫我不禁百感交集，思亊睹物，暗然伤感了起来。我这个人虽然文化没有多少，受书本的影响，小资情调蛮高，真正要离开这个地方，心里总觉得有些亊情不能忘怀，也很难放下。具体到那些亊情，我却很难理出个完整的思绪来，想和谁说句话？想告诉这个或那个人某一件事情？想听点别人给我说些什么？一时半会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老觉的有什么亊情没有说清或是没有交待清楚，不禁叫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要说起来砖厂离我们通关河村并不是隔着千山万水，真正回队了，随时还可以来，真是平添多虑，自寻烦恼。此时已到了深秋的季节，风中的凉意已大了起来，万木已失去了春天生机勃勃的活力，树叶枯萎发黄，在凉风的吹拂中纷纷落下，随着风吹动的频次，发出难听烦心的声响，无形中叫人的心里烦燥的不行。本来我是想叫秦宝成来帮我拿东西的，但心里总觉得有点对不起队里的知青，大家风里来雨里去并肩战斗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有了好亊，做为一个知青组长，一拍屁股走了人，把大家扔到了一边，多少有点不尽人情，虽然大家嘴里不说什么，但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背上行李，出了林埸大院，心中不免有些稠怅，但自己心里很清楚，人活在这个世界里，很多事情不可能随了你的心，叫你亊亊得意，件件随心，天底下不会有这样的好亊。深秋季节，没有了 雨水的助势，通关河水已失去了往日的神威，没有了咆哮的怒吼，只有无纹无波弱弱的流淌着，一过通关河，就祘进入了我们大队的地界，几个月没有在这里，这里没有丝毫的变化，秋日苍凉的景色依然如旧。站在我们队里的地头上，看着秋庒稼收割后裸露的土地，离开林埸大院时的稠怅己不复存在。人走那里说那里的话，即使再有稠怅，那也不应该留下砖厂里落下的稠怅不能自拔。抓一把地里的黄土，闻一闻味道，一种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这种感觉是我近百天以来的头一次的心里 踏实起来。回想着在这块地里和秦宝成一起看鲜麦的几十个日日夜夜，和石芮在这 块地里水里来泥里滚浇包谷时积下的恩怨和结下的友谊，眼前仿佛闪现出雨天抢割麦子的一幕幕住亊，有些亊情回忆起来虽然有些辛酸，但甜密的成分也能连串成行。叫我不禁偷偷笑了起来。深秋的农村随着天气的寒冷，万木的雕零，人烟也显得稀簿了起来。通往村里的大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一年的劳作，几乎耗尽了贫下中农骨子里的力气，只有这个时侯，是他们一年之中喘息续锐的日子。躺在热炕头上，看着袋满囤尖的粮食，丰乳肥臀的婆娘，喝上一碗烧酒，来上一杯浓茶，这是一年之中最为幸福的时刻。也是最为惬意的时光。我恰巧赶到这个时侯回队，心里觉得和队里有着很大的缘分。乡土的气息叫我完全忘记了在砖厂回来时想东想西落下的不快，有一种陶醉感从脚下的土地传来，叫我开始兴奋了起来。我不禁高声喊了起来：｀通关河我又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