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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 06:25: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3 19:0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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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4 13: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4 13:20 编辑

                    六 下辈子,做一回大哥!

      看了一会儿书,天已很晚了。想起了洗好的被罩还没套上,赶紧放下书,把它套好。然后,把被子叠整齐放在床头,端详了一下,又把它铺开,准备睡觉。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可能是没有漂洗干净,这味道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让我回想起当年的往事。
      来连队快一年了,每天晚上都要盖在身上的被子,脏的不成样,自己都觉得恶心。上小学时,是寄宿制的学校,,衣食住行都有生活老师管理、照顾。毕业时赶上文革,在家呆了两年,有父母照顾。什么家务事也不会干。
        到了东北,还是过集体生活,哪会料理自己,就连衣服也懒得洗,更别说拆洗被子了。常常是把脱下的一堆衣服,都拿出来,比一比哪件干净些,然后再穿上。可被子就一床,没法再挑了。再说也不会洗,被子那么大,盆那么小,怎么洗呀,凑合着盖吧。
         一个不错的天气,我一大早就把那又脏又潮的被子抱了出来,晾在了门外的铁丝上。正巧,两位上海的知青大姐走了过来,一位是我们队的司务长,一位是排长。看到我晾的被子后,眼睛、鼻子、嘴都皱到了一块:“这是你盖的被子?”
      “天啊!行军打仗也不至于这么脏呀。”
      “哈哈!子弹都打不透。”
      我也觉得有些丢人,只好尴尬的对着她们傻笑。她们一边取笑我,一边把子弹也打不透的被子从晾衣服的铁丝上取下来,卷了卷,抱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上,洗好,缝好,叠整齐的被子送回来了。“告诉你,这没人要的被子,用掉了我两块肥皂。”
      “小点声。”
      “哟,你也怕难为情呀。”
      我憨笑着,接过被子,连个谢字也没有,赶紧一头钻进了宿舍。那天晚上,我睡了一个好觉,梦见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的床上。
      后来,我到了五十三团,与老连队相距很远,她们给我来信时,还在嘱咐我:离的远了,不能帮你做什么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在生活上要学会自立。
        过了一个春夏秋冬,我那床被子,又脏的看不出原色了,哥们要自立一回。为了洗被子,我请了一天假,被里、被面都拆了。借了个大盆,跪倒爬起的费了好大劲,才洗干净晾在了绳子上。小风一吹,下午就全干了。干是干了,可不会做呀。我又犯上了愁,缝不上怎么盖呀?
      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睡觉时,我先把被里盖在身上,然后把棉套放在上边,最后是被面,局部与全局的构架就这样轻松的解决了。心中暗喜:我太聪明了,别人不佩服都不行。
        第二天早上醒来,身上只剩下了棉花套子,被里和被面都不知哪去了。
        这着法不行,只好厚着脸皮去求一位哈市来的知青,当我把昨天晚上怎样盖的被子,早上怎样找不到被里和被面的事告诉她时,这位大姐笑的前仰后合。然后,她回去拿来针线,铺好被里被面,帮我缝被子。一边缝,一边告诉我:怎样把被套铺好,怎样把被里包在被面的上边,如何行(hang),如何缝被头--------,很快被子就做好了。美了美了美了,睡了睡了睡了,那天晚上,又做了一个好梦。
      到了秋天,我又把被子拆洗了,这回咱谁也不求,借来针线,带上了顶针,自己把被子按程序铺好,一针一线,像模像样的开始缝被子。
        足足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把被子缝好了,虽然缝的不那么规矩,但却是咱自己DIY的。因为使唤不好顶针,右手指磨了个泡,左手也不知被针扎了多少回,被子上还印着几个带着指纹的血印,可心里别提多爽了。当我把被子掀起,准备把它翻过来叠好时,立时无名火起,大骂自己笨蛋------床单和被子缝在了一起。如果手上再使点劲,那可真要走上“三结合”的道路了。
      从那以后,拆洗被子,再也不犯愁了,而且针线活越做越好。
      结婚后。有一天老婆儿在做被子。她缝的粗针大线实在让我看不过去,就拿过针线,给他露一手。一边缝,一边给她讲,行被子时针角可以大一些,并从一边向另一边缝,或是从中心向两边缝,这样做可以把被里的余量挤到两边去,被子缝好后显得平整。缝被头时,针角要小一些、密一些,这样线不易在拉被子时被拽断-----------。其实,这都是过去那位知青大姐教我的。黑土地上学徒,家门里献艺,这叫技术储备,价值翻翻。很快被子就缝好了。这双手:抡过锄杠、耍过锉刀、拿过绘图铅笔,如今灵活的穿针引线,老婆儿快要惊呆了。哈哈,有这样的老公,找个没人的地方,偷着乐去吧。
         那天,吃完饭,我即没有洗碗也没扫地,得意的不得了:我太有才了,不佩服自己都不行。
         其实,她哪里知道,这双抡过锄杠、耍过锉刀、拿过绘图铅笔的手上,有多少艰辛、有多少血汗。这双至今老茧未退的手,拿着小小钢针,每缝一行都勾起一段心酸的往事。那旧日的苦痛心结,那几位知青大姐的情义,都被我一针针的缝在了心里。
      那两位上海的知青,大学毕业后都留在了北京工作,如今已退休了。我们常去她们家里聚会,北京的知青都亲切的称她们为大姐。
         我总想帮她们做点什么,因为在我最难的时候,她们无私的帮助了我。可每次到她们的家里聚会,还是她们在张罗饭菜,收拾残局也不让我们动手,嫌我们毛手毛脚。走在路上,总是叫着这个,喊着那个,好象没有她们,有人会走丢。聚会时的照片、光盘,她们会每人一份,放在一个大信封里,下次见面时带给你,从不会忘记--------。
         我身体不好,她们常给我来电话,询问我的身体状况。前几天,天津和上海的大姐又打来电话,因为她们在网上看到了我的回忆文章,说没有给我留言,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并鼓励我继续努力,写出更好的作品来。嘻嘻,一不小心,居然遭到了表扬。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我欠你们的情,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帮你们做被子,为你们张罗一桌最好的饭菜。走路的时候,叫这个,喊那个,像呵护自己的小妹一样。照像的时候,让你们摆POSE,我来按快门。然后,把光盘和照片放在大信封里,噢,还要装上一颗心。庄重的送给你们。我也要做一回有爱心、有热心、有善心的大哥。
         再也睡不着了,走到窗前,看看那挂满星斗的夜空,回过头来看看铺在床上的被子,那被面上开满素洁的小花。
      望着望着,苦笑起来,因为我看到那花朵下面,隐约有一行字:如此的花样年华。随后,我又开心的大笑:那漂亮的小花,拥托着一条闪光的标语:永恒的情义。
         经过了风霜雨雪,还是不会说好听的漂亮话。只能在此,向身居各地;曾经帮助我,照顾我,现如今还在帮助我,照顾我的知青大姐们,致以真挚的敬意。
      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做一回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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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8 18: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鹤鸣 发表于 2014-10-8 06:18
感谢帮助过我们的朋友们!

知青重情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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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8 18:02: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火灾人祸和友情
     
      白云说她是火命,是为当火炬手而生的,黑土说他是水货,感谢政府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知青是苦命,一代年青人的理想、抱负、热情,被所谓的“再教育”给戏弄了,幸运的是他们是在广阔的天地里接受改造,他们不需要重新做人,而是解脱。



       记得那是七二年的秋天,我们宿舍着了一场大火,整栋房子连同部分知青的铺盖、衣服等生活用品都烧光了。那天是司务长的老婆负责烧炕,不慎将堆在屋里的麦秸引着,火苗一下窜上了屋顶,(顶棚是用柞树条子铺成的)当时又刮着大风,没救了,不到十分钟房顶就塌了下来。


      那天下午,我从地里回来给大家挑洗脸水,正好赶上失火,什么也没想,就冲进了到处冒着火苗的宿舍,因为知青就那么一点点家当,能抢出多少算多少。我用脚踢开了窗子,拚命的向外扔行李、箱子,也不知当时哪来的那么大劲儿。自己的箱子和行李就在不远处,伸手可得,但我不能那样做。(时间太宝贵了)做人要有良心,遇事要为别人着想。要厚道,要做让人家看得起的事。我不知道什么叫觉悟,可我懂得做人要够哥们,讲义气,要对得起同宿舍的兄弟们。(我现在的一帮铁哥们,就是那时结交的,并维持了四十年)


      一个人的能力必竟有限,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冒起了火苗,浓烟呛的我喘不上气来,只好放弃了。从窗子跳出来后,就觉得头皮疼的厉害,后来照镜子才发现,发梢都卷了起来,已成了黄色,(后来回北京在理发时,人家问我上次在哪家理发馆吹的风,头发怎么都糊了)两个耳朵像挂在脑袋上的大水胆,额头上也满是水泡,虽没什么大伤,可好疼呀。


      天黑后,连队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声,在失火的房框子里闪动着手电筒的光,有几个人拿着二齿子,在刨找着未被完全烧坏的物品,唉,没有心情去制止这种人的行径了。


      当晚,司务长家大宴宾客,推杯问盏,你吃我喝,好象有了什么喜事,连里的干部和团保卫股来的人都是座上宾。估计老婆跟他说了实话,不然那么破费干吗。我清楚的记得;知青那天晚上吃的是大碴子粥。很多人那天都没去吃饭,我去了,可一口粥也没咽下去,因为我心里明白:-----祸事来了。


      酒足饭饱后,带领章的穿便服的整装回到了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上。阶级斗争的严酷性召唤他们走向战场,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决不能轻易放过。


      我被当做纵火嫌犯进行了第一次提审,记得是在战备排两个人的看押下去的连队办公室。对我说是调查情况,那阵势却是审问,屋里弥漫着浓浓的酒气,我满头的水泡,却没有一个人说句同情的话。


      首先问我是什么出身,父母是做什么的,在北京参加过什么反动组织------当我就事实把情况陈述完后,听到的是一声怒吼:你在说谎!然后,开始交待政策,接着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跟电影里一样),让我承认;火是我放的,抗拒是要从严的。为了不把事态搞礓,我整晚都在耐心的解释,但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一直折腾到深夜,他们的酒劲上来了,才让我回去。


      第二天,由于烧伤,心情又不好,开始发高烧,可他们还是不停的提审,连蒙带唬,软硬兼施,但我始终就是那几句话:“着火是司务长老婆的过失,而我是在救火”。可他们就是不信,认定是我干的,(因在此之前,我刚打过一架,把司务长的亲信给痛打了一顿,被全连批判了一把,属于有前科的坏人,有报复连首长的意图。)09年,回访黑土地,在哈尔滨与战友们聚会时,提起往事,才有人告诉我:那些日子,每天在暗中都有人监视我,用那几个人的原话说是:“以防狗急跳墙。”


      几次提审后我也急了,怒了。人到了这个份上,没什么可顾及的了,大不了给我定个什么罪名,反正这辈子已经交给人民政府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失火现场当时有两个人,你们为什么不去调查另一个,问问她:是谁把她从着火的屋子里推出来的?她当时都傻了,想害她,我根本可以不管。为什么你们连续几天在当事人的家里吃饭,这样做对我公平吗?”   


      立时,审我的那几个人,疯了,都疯了,真的疯了。拍桌子瞪眼睛,咆哮声一个比一个大,估计他们那天没带枪,有枪肯定要掏出来。我早有思想准备,反正就这样了,眼睛一闭,不再说一句话。屋里忽然静了下来,沉默了一段时间,指导员说了句:你先回去端正端正态度吧。我扭过身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办公室。


      两天后,在没有任何证据和口供的情况下,团保卫股那几个顶着帽徽带着领章的人要撤了,临走时,又找了我一次。那时,我躺在炕上实在是起不来了,(我病成这样,卫生员都没来过,为的是划清界限吧。)他们告诉我,最好还是主动交待,争取宽大处理。我扭过脸理也不理,心说:去你妈的,交待个屁!有本事你毙了老子,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个时候,我刚从师直调到这个连队,跟谁也不熟。可知青们都愤愤不平,在我卧床那几天,很多人来看我,为我打抱不平,给我送吃的,打饭。一个处在危难时刻的人,能有人伸出手来帮一把、关心一下,说一句中听的话,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当时,有一个班的人在水库工地,听说连里着火了,也赶了回来。到连里后,没问自己的物品是否受了损失,先问伤人没有,听说新调来的一个知青受了点伤,立即跑来看我,还在小卖部买了好几瓶罐头,让我好感动。除了身上穿的;我所有的东西都烧光了,灼伤的头部火烧火燎的疼,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但我都觉得没什么,可这时我流泪了。


      第三天早上,我还在发烧,躺在炕上,两个耳朵的水泡都破了,枕巾湿了一大片。这时,一个连队干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我心里很感激他,作为一个队的领导还能来看看我这个“嫌犯”。可他发现我躺在炕上后,觉得很诧异,问我为什么不下地,我说我在发高烧,他这才想起了发生的事,然后问我看见他们家的狗跑进来没有,我当时差点没昏过去,天啊!人的良心都哪去了,一个为了救火受了伤并被冤屈的人,还不如一条狗让人惦记着,我的心凉透了。


       过了几天,受灾的知青每人发了一身棉衣棉裤,但没有我的。虽事情不再追究,可我还是个嫌犯。十一月的北大荒,我只穿着一身绒衣,那是啥滋味------好冷呀。天冷,心更冷。后来捡了一件被烧了一半的破大衣穿在身上,熬到了月中旬,把用于消灭帝修反的秋粮都收了回来,才给我们这些受灾知青探亲假,回京置办过冬的衣被,那天是十一月二十号。


      七二年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了五七干校,姐姐在山西插队快四年了,回京探亲时,村里的贫下中农把她们放在房间里的东西偷了个精光,她刚刚从北京回去,我这个时候又回来了。母亲听完我的诉说,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说:“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我知道母亲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不愿在儿子面前表露出来。当然,我也没有讲述整个事件的过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说失火的情况,怕她更加担心。


      晚上,我从同学哪回来,走在楼梯上,听到了从邻居家传出母亲的痛哭声,我深知母亲不想在我面前掉泪,怕我难过。只好躲到邻居家去哭。回京的时候,我的头发半截是黄色的,额头上还有三道长长的黑疤,眉毛还没有长齐,两个耳朵也是黑色的,并开始脱皮了,做母亲的看到这样的儿子,心里能不难受吗?


      我没有去安慰母亲,只是紧紧的关上了房门,呆呆的坐在床边。我心里很清楚,母亲是在哭:身体不好的父亲,母亲是在哭:生活条件比我还差的姐姐,母亲是在哭:脾气倔强爱惹事的儿子,母亲是在哭:在这场浩劫中所有遭难的人们。我知道,只有结束这场劫难,才能让千万个母亲止住眼泪。


      俗话说祸不单行,第二年的一天中午,女生宿舍又着了一场大火,也巧了,又让我赶上了,当时我和北京一个外号叫西多的哥们,正要去食堂吃饭,听到了呼喊声,回头一看,火已上房了,随手扔掉了饭盆,就冲进了火已上了顶的那间屋子,看见什么就向外扔什么,因为人多,发现及时,所有的行李都抢出来了,基本没受什么损失,也没人受伤。只是因为没有水,整栋房子都烧塌了。


      这一回,团里来调查情况的人,没想起来找我。那些跑来救火的人,都受到了表扬和奖励,而我和西多又是什么都没得到,因为我们的平日表现一惯很差,一个破坏捣乱,一个捣乱破坏,典型的无政府主义者,可敢往火里冲的却也是我们俩个。


      也是同一年,报警的钟声又响了,(真可以叫它为“丧钟”了)说是家属区的房子着了。邪门了,哪个当官的得罪了火神爷,二年三次火。


      我们一边跑一边问是谁家,说是张世龙家,大家一使眼色,都知道了该怎么办。跑到近前一看,不是房子着了,而是堆在房栅头的麦秸垛着了。可这伙人却冲进了屋里,踢坏了门,砸坏了窗户,也是见什么向外扔什么,有人还高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时间不大,麦秸垛的火扑灭了,他们家的东西也大部分被扔了出去。门被踢倒了,连窗框都掉了下来,屋里的家俱都翻了个,衣被让救火的人踩踏的乱七八糟,临出门,老侯还故意把一个带着一层黑黄釉色的夜壶给踢碎了。------看你怎么收拾。


      这家的主人,就是那年知青宿舍着火后打着手电、拿着二齿子捡洋落的职工。(人不报,天报呀)哥几个走的时候,还怪声怪调的唱起了“日落西山红霞飞 ------”,好不得意,一脸做了英雄的喜悦。连里的干部和张世龙望着我们挺胸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尴尬的在那里站了好久。


      后来,那个司务长因贪污知青的粮款被撤职了。


      自从那次宿舍着火后,我就下决心跟连里的干部们对着干,和一帮哥们兄弟结成了死党,没事就找碴、捣乱,做了许多让那帮人摸不着头脑的事,现在想想也挻过分的。但我也一肚子委屈,直到我离开东北那天,对那次火灾,连里也没给我个说法。


      水火无情,人有情,在这里,对当年帮过我的知青兄弟们再一次诚挚的道一声:谢谢了。我也想对着黑土地说一声:尽管我们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可我不怨你;不恨你,永远想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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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1 11: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冬天里的一把火

一九七六年,三位伟人相继离世,万众齐哀。老天爷的泪也流到了冬天,化作严寒,洒向了人间。

       那年冬天,特别的冷。以往到了该取暖的季节,别管多少连里也会拉回几车过冬的煤来,供知青宿舍取暖。七六年也不例外,但运来的煤不知是哪产的,暗红的颜色;细的像玉米面,任你想尽办法,就是烧不着。
     
    男知青住的房子,屋顶上就铺了一层单瓦,下面没有油毡,顶棚上铺的是柞树条子,找个空儿,直线看上去,就能望到天上的星星。虽说夸张了点,可的确保温情况很差。往年有煤烧的时候,早上起来,毛巾、牙膏都冻硬了,不用热水泡一下没法使,零下三十多度的北大荒,屋子里没有火,那是啥感觉?
     
    那年头,谁管知青的冷暖,反正是给你煤了,烧不着?不是我管的事。
     
    风度战胜不了温度,潇洒抵不住严寒。那滋味不好受,得想办法。
     
    刚开始,我们就偷食堂的煤,因为那是做饭用的,而且都是煤块很好烧,后来食堂的人发现了,就把煤都收到了食堂后面的空屋子里,偷不着了。
     
    点不了炉子,就用麦秸玩命烧炕,当时我住在炕头上,褥子下铺了一层瓦,可那天褥子还是被烧了一个大窟窿,没人疼的日子不好过呀。
     
    距过年还有很长时间,连里却给知青放了十来天假,(过去从没有过)可许多人的探亲假用过了,不能再回去,只能在这过冬。当年是日薪呀,放假了就没钱,两个星期不给工资,屋里又冷,日子可怎么过?大部分男知青,从不攒钱,执行的都是三光政策,这样下去饭钱都成问题。
     
    我们那栋宿舍,除了回家的,大约还有二十几个人,经过炕头议事厅协商,准备搞一次夜间集体行动,来东北五六年了,刚来时的那套管理,知青已不放在心上,别想再唬我们。
     
    天黑了,这帮小子开始行动。说是行动也可以说是找点乐子,天黑的早,没事干,屋里又冷,呆着干吗?上上下下收拾利索,皮帽子反带着,有的人还找了块布蒙在脸上,只露着两个眼睛,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大侠。虽说已不是帽子满天飞的年代,可向基层领导示威,还是包装一下的好。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能出声的家伙,什么破脸盆、烂茶缸、付驴子不知从哪还找来个破锣,在富拉尔基来的知青排长小汪的带领下出发了。
     
    到了连长、指导员家的房头,(他们住在同一栋家属房)小汪喊了个one、two、three,大家一起敲响了所有的乐器,然后齐声高喊:“要工作,要面包。要工作,要面包”。喊完了,撒腿就往回跑,到宿舍门前才站住脚。负责侦察的人回来说,就是指导员的老婆出来看了看,其他人没什么反应。于是,大家又返了回去,这回说好了,谁也不许跑,干脆围着房子转,爱谁谁。
   
    “铛铛铛”!“要工作,要面包”。 “铛铛铛”!“要工作,要面包”------。过去也利用各种机会,各种形式为自身利益进行过抗争,可没有这种找“乐”式的蒙面行动过瘾,游戏色彩浓烈,爽极了。
      
    大家喊着,叫着,敲着,围着指导员和连长的家转了好几圈,可没有一个人出来。这帮坏小子闹够了,才回了宿舍。要工作挣饭钱的意愿表达了,可取暖的事怎么办?所谓怎么办,就是上哪弄烧柴去,因为我们已经很清楚:今冬不可能来煤了,所以,通过团部修理厂的知青改了一个汽油桶,一劈两半,在两间宿舍砌了专门烧柴的炉子,可目前还没点过火。
   
    经过讨论,选出了大家公认的烧柴赞助商---------我们连的会计孙某人,放假的馊主意就是他出的。在夏天的时候,他还对北京的一个女文书图谋不轨,把她骗到家里------,但在文书的激烈反抗下,没有得逞。可连里没做任何处理,只是让文书上中专读书去了。嘿嘿!不治他治谁?
   
    大家重新带好行头,又出发了。这个行动可不能敲敲打打的,要“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到了会计家的柴火垛前,一人一抱,拖着就走,那可是从山上砍回来的桦树、柞树,好烧极了,一人一抱,差不多一车就没了。
   
    回到宿舍,劈的劈,锯的锯,然后全部搬进了屋里。大铁炉子里放好了拌子,要点火了,大家围着炉子站了一圈,小汪拿着火柴问了一句:
   
    “谁参加今晚的行动了?”“我没去!”声音很齐。
   
    “谁抱了人家的树条子?”“我没拿!”一口同声。
   
    “那屋里这些柴禾是那来的?”“不知道!”回答响亮。
   
    “我ⅹ,你们这帮犊子玩意。”火点着了,屋子里立时有了暖意,几盆带着冰块的水放在了油桶顶上,好多天没洗过脚了。
   
    你说,如果那个时候就有费翔,就有《冬天里的一把火》,我们围着炉子唱上一回,那是啥情景?激动死人了。肯定是:骑毛驴吃豆包------乐颠了馅了。
   
    好象“大侠们”连续进行了三个晚上的“夜间配乐游行”后,终于恢复工作了,到种子库筛黄豆,我们的正当要求初见成效。但以后的几个晚上,大侠们的行动却没停止。(当时“行动”成了时髦的词,一说行动谁都知道要干什么。)时不常的就找一家不友好的赞助商,给我们送温暖。为什么可以给老职工出车上山砍条子,知青却不行。没办法,我们只好当几天“夜行侠”找那些平常和知青过不去的人家,“就地取柴”。不好意思的是:由于柴禾垛一家挨着一家,有两次还“取”错了。
   
    一天晚上,指导员来到了我们宿舍。汽油桶烧的通红,屋子里热的穿不住衣服,也没人跟他打招呼,几个坏小子故意脱光了膀子喊------热呀!热呀!指导员苦笑着也没有指责什么,只是说:大家以后别“行动”了,家属区倒的那栋老房子所有的木料都归你们,明天上班时,就去那“行动”吧。
   
    可能是良心的发现,连里后来还是想办法给解决了一部分煤和烧柴,因为还有女生宿舍呢,虽然她们的住房比男生好一些,但没烧的总是冷呀,总不能让她们晚上也去“行动”吧。
   
    就是这样,食堂最后的十几张桌子也没剩下,就连厕所里蹲着的木板都不知让哪个缺德、不讲江湖道义的侠客给偷回去烧了,造成我们排泻的不便。
   
    那年冬天,我们宿舍里比以往都干净,破衣服,烂棉胶鞋,棉花套子,反正是平常懒的收拾的东西能烧的都烧了,大伙儿说这就叫做:物尽其用;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别看那年冬天特别冷,可在采取行动的那些日子,我们差不多天天早上都洗洗脸,晚上烫烫脚,只要行动成功了,就讲讲卫生。因为有了这个大炉子,还可以把馒头烤的焦黄焦黄的,才香呢。
   
    差点忘了,那堆煤面子,到春天的时候,没有多少了,随大风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在知青的生活里,它们即没能发热,也没发光。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下乡八年,在东北过了六个冬天,七六年的冬天是最冷的。也是我在黑土地上过的最后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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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13 14:22 编辑

                           九 倔人老牛   上篇
  
      夜幕临灯,惹起平生往事,回首边陲寒雨,酒醒天明。

     老牛,叫牛德海。是一个刑满释放的农场职工,我是从师直一个单位调到这个连队后认识他的。
      
      老牛,高高的个子,黑黑的脸庞,大大的嗓门。虽是住在集体宿舍的单身,可比知青干净、利索的多。那年他好象已是五十岁的人了,没有结过婚。他也是北京人,在东北呆了几十年,很少说话,但要张嘴,还是一口的京腔京味。
      
      刚调到这个连队时,和他住在一个宿舍里,并不清楚他的过去,每天早晨他很早就起来了,洗脸刷牙,然后就坐在炕边上静静的抽烟。待起床号一响,他像上了弦似的,立刻站起来大声招唤:“起床了,起床了,都啥时候了,还不起”。如果没人理他,他就一直叫下去。得到的是:从被窝里传出的骂声。他从不理会有人骂他,该怎么叫还怎么叫。
      
      一天,我也起的很早。洗漱完了,坐在炕边上,看着他抽烟,从他的行为和年龄上来看,他应该是个排长,因为那时知青当排长的还较少。就轻轻的问:“排长,今天干什么活?”谁知他脸色骤变,头发都立起来了,本来就黑的脸加上怒气,现出让人恐怖的样子,他瞪大了眼睛,狠狠的回复了我一句:“我不是”。我的火也一下窜了上来,真想冲上去跟他打一架。但一想刚来这儿,别惹事,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躺下了。
      
      从那以后,虽宿舍换了多次,但也巧了,不是一个排的却总是跟他住在一起,但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可我不恨他,不讨厌他,并很同情他,可怜他。我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天早上的话,伤了他的自尊。虽是无意的,可我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时间长了,他的情况才多多少少的知道了一些。
      
      老牛是个老北京人,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凡遇到需要签字的事,就拿出从不离身的私章盖上,再按上自己的手印。解放前,老牛在门头沟的煤矿采煤,是个小包工头,有不错的收入。解放了,矿山归国家所有,他成了一名普通工人,工资也比原来少了许多,他想不通。他不清楚也不懂什么是政权的更替,什么是经济体制的变革,干一样的活,钱却少了,这可不行。所以,不停的找领导去闹、去吵。气急之下,摔了办公室的电话,打烂了玻璃。立即被公安抓了起来,随后被判了六个月的徒刑,结论是:无理取闹。
      
      他的刑期是在兴凯湖劳改农场度过的,刑满后,留在农场就业,从煤矿工人,转变成农场工人。六九年,中苏边境形势紧张,被疏散到五师。这时的老牛应该是一个享有普通公民所有权力的职工,可在那个年代,他是一个被继续监管的对象,是个“异已份子”。
      
      老牛,真是一头牛,别看是五十岁的人了,什么累活他都抢着干,决不比小伙子差。扛麻袋也是一把好手,麦场上零零碎碎的活他都包了,从不闲着。他的腰不好,白天硬挻着干活。晚上,我常常听到他因腰痛而发出轻轻的呻吟,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他好可怜,这么大的岁数了,却没有人来照顾他,以后他会怎样生活呢?
      
      好象是在七三年,(记不太清了),他的腰病至使他实在干不了重活,连里照顾他,叫他到食堂去烧火。可烧火却烧出祸来了。
      
      老牛是个勤快人,到了食堂比平时起的更早,(宿舍的知青们高兴了,可以多赖在床上一会儿,没有人叫起床了。)把食堂的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后,就开始烧火。除了做饭别的活他都包了。头几天,食堂做饭的那几个,乐坏了,他们什么也不用干,不用管,一切都有老牛呢。(真他妈的欺负人)。
      
      过了些日子,他们开始郁闷了,连队干部们也动肝火了。因为老牛看不惯他们的作为:团里来人了,他们要到食堂去吃喝,开会晚了,也要到食堂去吃喝,找个碴就要在食堂吃上一顿、喝上一回,并且不掏一分钱。他们吃的是知青的,喝的是知青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食堂做饭的人,也从不吃大锅饭。大家用餐过后,他们也要单做。老牛说不出道道来,就会说:这是啥问题?这不合理。
      
      老牛就是老牛,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与他们吵,与他们论理,当着来客的面跟领导掰扯,让他们很下不来台。甚至威胁说:再做这种饭,我不烧火!结果是:你回作业排吧。(够狠)
      
      老牛火了,脾气上来了,倔劲上来了,他居然罢工了。
      
      从那天起,老牛不去烧火,也不下地,就是不上班,他要讨个说法,并坚信自己没错。(这些事,老牛从不跟别人说,是我们后来知道的,真给那些人留足了面子。)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所处的环境和当时的气候。虽说他罢了工,但人并不闲着。他打扫宿舍卫生,清扫门前的脏物,没事了自己扛着把铁锹去公路上填坑补洞,就是不上工。每天早上到了起床时间,还是像上了弦似的操着大嗓门叫大家起床,虽还是懒的起,可没人骂他了。
      
      这一罢工,就是几个月。连队向团里作了汇报。这还了得,你是什么身份?你罢谁的工?你向谁叫板?抓起来!
      
      罪名还是:无理取闹。(此无理取闹非彼无理取闹)
      
      记得那时天已很冷了,团保卫股在食堂召开了公开逮捕大会,当宣布完团里发的逮捕令后,两个保卫股的人走上前去给站在台前并不肯低下头的老牛戴上了手铐,并开始搜他的身。我还清楚记得当时老牛说的一句话:“不用搜,我不会自杀的。”
      “不许说话。”老牛沉默了。
      
      接着,就是大会批判发言,可没有人站起来说话,团里来的人说了几句令人生厌的官话后,连里的干部又慷慨激昂的忽悠了几句就散会了。
      
      随后,押着老牛去宿舍拿行李,免不了又要搜查一番,然后让老牛带着手铐,扛着行李上路了。直到今天,我也没明白,为什么不派车把他们送到团看守所。当时,连里虽没汽车,但马车,拖拉机还是有的呀,老牛楞是带着手铐扛着行李,在两个拿枪人的押解下,上坡下坡的走了八里地。据说,他一步也没停下来,一直走到看守所。连里的知青都挻佩服他:够爷们,真是一条汉子,真是一头倔牛。
      
      经过在看守所一个多月的劳动改造后,老牛才被放了回来
                                                     2012.5

                         倔人老牛          下篇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鬓白方醒昨日事,今夕纸笔叙伤情。哀叹倔牛已作古,诉与谁听?

      老牛回来了,人消瘦了很多,别看他敢跟连队的干部叫板,可平时话很少,从团里回来后,话就更少了,烟却比过去抽的更勤。每天早上还是按常规叫大家起床,但方式变了,只叫一遍,然后就走出门上工去。


       想想我们这些知青,有些地方真不如这个曾经的“劳改犯”。我们敢出去打群架,敢偷老职工家的鸡,敢迟到早退,脱苞米的时候,敢把钢叉扔进脱粒机------。但还没有人敢跟领导直接叫板,正经事上,都沉默不语。或是用另类的方式来表达意愿。老牛,壮哉。

       第一次见老牛,给我的的印象是:一个很浑、不讲理的人,长相就让人发怵。他应该是一个在领导和众人面前唯唯诺诺的人,因为他是一个“二劳改”。他是一个很倔的人,他姓牛。

      但是除了第三条,我错了,以貌取人大错也。

       老牛在我们队是数一数二的高薪人士,一个月五十多元钱,没有家小,绝对是个款爷。可他不抠,老职工借他的钱,大部分人都不还,可他从不追要。用他的话说:他们要养家,不遇到难处,不会不还的。他又很抠,从不愿借钱给知青,就是借了,到期他会追着屁股要:你就一个人一个月三十多块,凭什么不还?借钱不还,这是啥问题?

       老牛长的样子很凶,话虽不多,但发起火来,大喊大叫,可从不带脏字,就是“国骂”也没从他嘴里冒出来过。他烟抽的很多,晚上睡觉时,常常剧烈的咳嗽。老牛也从不让烟,知青向他要,他也不给。无论什么场合,他都不喝酒,也从不交朋友,甚至与从兴凯湖农场同来的人也说不上几句话。

       逢年过节,他会给同宿舍的人每人买一份食品:糖、饼干、月饼,每年都是这样。不管平时你是否理他,也不管你是否骂过他,只要住在同一房间就有一份。你不在时,他会把东西放在你的床上,并在下边垫上一张纸。你不能谢他,也不能说不要,不然他会非常的不高兴。可他从不给自己也备一份,别的宿舍的人就是要也不给。他坐在床边抽着烟,看着你吃,那样子满足极了,只有这时你才能看到他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老牛高兴的时候,偶尔话也会多起来,看着你吃的津津有味时,他会给你讲讲北京的天桥,给你讲讲天桥摔跤的宝三,给你讲讲说相声的小蘑菇。可这么多年,他从没讲过自己,就是讲天桥时,有时他也会突然停住话头,然后就陷入沉思。

       我吃着他买来的饼干,看着浓浓烟雾后面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在揣摩老牛这时在想什么?他可能在想:如果他有一个家,如果他有一大堆孩子,如果他有一个一生陪伴他的女人,如果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蜗居--------。他有权力去这样想,他有权力去追求幸福的生活,因为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公民。

       也许,他什么都没想,也许,他满足于每月五十多元的单身生活方式,也许,他喜欢每天早上,用最大的声音去叫赖在床上的懒人起床。也许,他只给同屋的人买食品,就是认为这儿是自己的家,知青就是他的孩子。也许,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没有也许。

       从七六年开始,各地的知青开始陆续返城。我走的比较晚,也看到了老牛在一批批的知青走后情感的变化。刚开始,还没什么,当往日热闹的连队,越来越显清静时,老牛也更加沉默了。知青的离去,对谁都是个触动,团里的现役军人在为自己今后的出路跑上跑下。连里的老职工,在想他们的山东老家。老牛是个北京人,但他没有家,身在异乡为异客。看到能走的都走了,他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他一直和知青住在一起,打也好骂也好,可朝夕相处总是有感情的。

       不管哪个知青走了,他也不出门送一送,同一间宿舍的人走了,他也没有一句送行的客气话,只是低着头抽他的烟,看也不看你一眼。老牛就是老牛,他把所有的话都埋在心里。怪哉,老牛。

       那些日子,老牛整夜的睡不好觉,不停的抽烟,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听着让人心惊害怕。从那时起,老牛早上起来后,再也不叫别人起床了。

       一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屋里,明天我就要走了,也没啥好收拾的。只是把几件还能穿的旧衣服;装包里就行了。老牛突然问我:“别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是啥问题”?这是老牛几年来跟我说的第二句话,就因为我把他错当了排长,认为我是挖苦他,耿耿于怀了好几年。

       我走前,很低调,许多人都不知道,老牛也不例外。

       “我也要走了,明天就回北京。”

       “啊,也要回去了。”他头也不抬,好象在自语。

       “老牛,当年我不是故意叫你排长的,我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我是啥人你能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老牛就是老牛,一头倔牛,倔到家了。我不再解释了,不想临走前,再让他有新的误会。那天夜里,老牛躺在床上,不停的抽烟,不住声的咳嗽,然后再抽,再猛烈的咳嗽--------。

       第二天一大早,我拿起包,准备出门了,老牛半躺在床上,还在抽烟。

       “我走了,老牛你要多保重,以后少抽点烟吧。”

       老牛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八年了,这是我和他说的第四句话。

       走到门口,我忽然有一种抬不起腿的感觉,甚至想留下来,多呆一天,陪陪老牛。哪怕他不跟我说一句话,我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抽烟,我替他说几句抱怨的话,骂一骂他不敢骂的人,让他知道:知青没有把他当做坏人,我们同是燕山脚下的北京老乡------,也可能他心里会舒服一点。

       我回过头,没想到老牛正睁大了眼睛望着我,那种无奈、那种凄凉、那种孤独、那种期盼改变命运的眼神,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就像一个健康的人,站在病人的床前,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却什么也帮不了他。我真想替他大哭一场。

       我不敢再对视他那双无助的眼睛,猛的转回身关上门,快步走了。我知道,背后的那双眼睛,一定在注视着那条回家的路。

       零九年的夏天,我回了一趟阔别了三十多年的黑土地。在与老友相聚的餐桌上,我向他们打听起老牛的情况。

       后来的老牛,身体很不好。年龄大了以后,被送到了农场的养老院,最后,病死在那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离去前想说的话。是农场给他买了一付棺材,埋了。在座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埋在哪儿。哀哉,老牛。

       说心里话,我真的很难受。一口酒也咽不下去了。我颤抖着手,为他点燃了一只烟,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随着烟雾的升起,老牛的样子,又闪现在我的脑子里:一顶深蓝色的驼绒帽子,一件黑色半长的羊皮大衣,一条劳动布的裤子,一双大头鞋,干净、利索。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胸前带着一枚很小的毛主席像章,我走的那天,他还挂在胸前---------。

       老牛就这样孤单单的去了,带着遗憾、带着郁闷,带着一生的苦涩,到了另一个世界。

       老牛呀,在那个地方,你还那样倔吗?尽管你走了,但我还想对你说第五句话

       如果我知道你的墓地在哪儿,我一定会到你的墓碑前去说:“老牛,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敢说你是一个好人,但我敢说你决不是一个坏人。我想告诉你,虽然你走的时候,你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想对这个世界最后要说的话。但一个无意中伤害了你自尊的知青,至今还觉得对不住你,他还记得你。还在后悔临走那天没对你道一声:对不起。”

      老牛,别倔了。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一个知青,一个北京老乡,为你说公道话了,可能这话说的有些晚,说的不那么动听,但他是真心的。

       老牛,走好啊。老牛,该歇着了。老牛呀,在那边成个家吧。

                                                                            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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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5 16:54:22 | 显示全部楼层
黑土大哥,的确他是重情重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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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5 16:56:33 | 显示全部楼层
鹤鸣,谢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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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5 16:58: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15 17:04 编辑

                               十 鬼域老蔡(上)   

      一个会笑的连队,一群会找笑的年青后生,一个无意作笑,却时时让人发笑的普通人。那笑,可能是苦涩的,心酸的,但我们笑了。


       姓名:蔡------,恕我不便写出其名,权且称他为老蔡好了。
      性别:男。
      年龄:四十不到,三十有余。
      政治面目:长脸。
      配偶情况:老婆一个。
      家庭成员:孩子一帮。
      出身:贫农。
      本人成份:半个军人。


      老蔡真的当过兵,而且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汽车兵,开的是嘎斯六九。据说在一次出车执行任务途中,不知是做泡菜的大嫂,还是卖花姑娘搭车,本是件助人为乐的好事,然而,老蔡没有把持住自己,触犯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七条,结果被告发,属国际主义错误,被取消军籍,遣返回国。


      所以,只能算他是:半个军人。


      后来,落户于九三垦局。念其参加过反帝斗争,错误仅仅是触犯,而没造成事实,还是可用之材,时任二排排长。


      老蔡:瘦高,但不挻直,永远哈着腰,大写的O型腿。为纪念自己的当兵历史,由爱妻亲制军上衣一件,从不换洗。配带一顶与上衣同色的军便帽,知青管那种颜色叫做:狗屎黄。


      有时在全连大会上发言,他总是力争把腰挻直,绷紧O型腿,以便形成标准的军姿,然后敬一个军礼,接着就开始毫无逻辑的喋喋不休-------。


      第一次见他,是在欢迎会上。白天,他带领全排战士下地了。晚饭后,为我在连队办公室召开了全排参加的欢迎会,二十几个人有的坐在炕上,有的坐在办公室桌上,照顾我这个新人,搬来了唯一的一把椅子。而老蔡脱掉了满是黑泥的农田鞋,双手一撑,一屁股坐在了半高的保险柜上,一条腿垂着,另一条腿蜷在那大铁箱子的顶上。


      借着灯光,我打量了他一番: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往下看就惨了点:塌鼻子、高颧骨,尖尖的下巴,两颗黄板牙,颜色跟他穿的自制军装差不多。就是坐在那里也还是哈着腰。据说,那保险柜是他的老地方。


      我通报了姓名、从哪个团调来的;等简单情况后,老蔡开始发言。但他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时至今日那撼人的一幕,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着如此多人,他边讲话边开始做那双脚的清理工作。


      他一只手抱着腿,另一只手认真、细致的从脚面开始,一直撮到脚趾。手指过后,是一道道的白印。一颗颗的泥卷从脚背上滚落,最后手指灵巧的从脚趾缝中梳理出一个黑色泥球般的东西,并在手上不停的捏来捏去,一边讲着话,一面拿起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眉头一皱,随手扔在了地上。接着,他换了另一只脚,按既定程序继续完成刚才的动作--------。


      我再也不敢看了,生怕他再拿起那东西,放在嘴里尝一尝。就觉得胃里的东西,一个劲的往上冒,我憋着气用力往下压,眼都不敢睁开,脑子里只想着:山楂、酸枣、镇江香醋-------。用强大的精神力量抗衡着刚才那一幕的视觉冲击。我也不敢做深呼吸,房间里那叫一个味呀--------。


      正当我实在要忍不住的时候,老蔡宣布散会。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室外,宁静的夜晚和清新的空气,让我那痉挛了半个多小时的肠胃平息了下来。事后,问问了别人的感受,他们说:已经习惯了。


      过了几天,因麦场上的苫布不够用,我们排奉命到距离连队很远的地方打苫房草,以做替用。整整干了一天。由于那种草生长在湿地,收工的时候,所有人的裤子都是水淋淋的。当拖拉机牵引着带跨杠的草车往回走时,我们的蔡排长,又差点让我晕过去。


      大家坐在草车上,有的打磕睡,有的相互倚靠着闲聊。这时,老蔡坐不住站了起来,努力平衡着随车子不停晃动的身体,当着全体男女未婚知青的面,他竟然大大方方的把裤子脱了下来-----拧水。那狭窄的胯部,虽然挂着一条鲜花儿盛开的“三通”,可在年青女性面前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也显得太那个点了。


      当即,有人告诫老蔡:车上还有女知青呢。老蔡却咧嘴一笑;毫不在意的说:怕啥?心正不怕腚挨腚!    喔塞,晕!!!


      我曾经住过“大车店”,其实就是一间巨大的知青宿舍,一进门就是对面大炕,每铺炕上睡着近二十个人,一间宿舍住着四十来个,也够壮观的。所以知青都叫它“大车店”。


      冬季的晚上,闲着没事,早早就都躺下了,然后就开始天南地北的一通神侃。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老蔡身上。说他还没有外号,该轮到给他起个响亮的绰号了,于是乎都来了精神,这个、那个、起了一大堆,但都觉得不形象,没有把他的举止做派包含进去,没有一个“小名”被认可通过。这时,一个上海的知青,忽然大吼了一声:“鬼蜮”!一下把大家都喊蒙了,什么“鬼蜮?”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对,就是它啦。坏小子们大笑着,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蔡就踩着起床的钟声晃晃悠悠的来了,一进门,看到这帮小子还在蒙头大睡,立刻扯嗓子叫了起来,但谁也不理他。叫了好几遍,一个个的就是装听不见。这时,那个给他起外号的上海知青,突然大喊了一声:“鬼蜮”!随即把头藏进了被窝,老蔡刚一回头,炕头那边又是一声大喊:“鬼域”!老蔡把头扭回来,身后又是一声呐喊:“鬼蜮”!此起彼伏,遥相呼应,一声声的叫喊让他摸不着头脑,谁也不把脑袋露出来,就是不停的喊:鬼蜮!鬼蜮!


      老蔡终于明白了,这帮小子是在骂他,但他也不清楚喊的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话,老蔡最终也火了,他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大土炕,摆好准备出击的姿势,用浓重的山东腔回骂道:俺X你们个妈的,什么玉、玉、玉的--------。


      大笑,狂笑,暴笑--------。起不来了,一个个的都笑“抽”了。


      当天,“鬼蜮”这个外号就在全连叫响了。


      我们这个连,什么新鲜事都出。而且各地知青非常团结,从不搞什么地方派性。起哄、捣乱你找不到谁是头儿,人人都参与,热闹极了。


      记得有一次,开全连大会,大家都坐好了,这时老蔡陪着连里的领导一同走进食堂:指导员一身的酒气,连长叨着时刻也不离嘴的香烟,老蔡挻着那永远也挻不直的腰,倒背着双手,鱼贯而入。突然,全连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指导员笑了,挥挥手,走到了前面。“不要讲话,开会了”,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要鼓掌了,”猛烈的掌声,


     “你们要干什么?”雷鸣般的掌声。


     “你们捣什么乱?”长时间的暴风雨般的猛烈掌声。


      指导员气的用力拍桌子,回答还是掌声。只要你说话,我们就鼓掌。最后把坐在下面的知青和老职工乐得东倒西歪,才算完事。这就是我的连队,这就是我们队的知青。这是一帮时时刻刻穷欢乐,日日夜夜傻乐观的年青人。


      那年,夏锄时节 ,全连总动员,能下地的要全部下地,地里人多了,可送水的还是两个人,一人一付担子,两桶水,道虽远点,可送水的两个坏小子,犯懒,就挑半桶水,所以,喝水很紧张。那天天气很热,上午,这两个小子犯坏,故意绕着老蔡走,其他人也犯坏,老蔡一来,就假装抢水碗,就是不给老蔡水喝。


      中午在地里吃完饭,接着干活,没多久,送水的又来了,大家围在一起休息,这时,老蔡查完质量,从远处晃晃的走过来,当来到围坐休息的众人面前时,他停住了脚步,忽然身子晃了几晃,慢慢的倒下了。


      立时,有人惊呼起来:鬼蜮晕倒了!那边有人大叫:老蔡渴晕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用知青的话说:那叫“闹景”。


      他前几天刚交的申请书,因为是知青代写的,所以,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人心也不能太狠了,还是有人给他端过来一碗水,送到他跟前。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顺水推舟”的真正含意。


      老蔡缓缓的坐起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四周望了望,轻轻的用手推开那碗水,故意喘息着说道:“不---要---管---我,水---留给同志们---喝吧”。实在太动人了,与电影中的情节一模一样。英雄壮举的现场直播,让广大兵团战士感动的差点哭出声来了。------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女生都捂着嘴笑,男生可不管那个,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不久,根据老蔡的一贯表现及现场直播的成功登记表上那一栏的“长脸”改写了。   
              
                鬼域老蔡(下篇)
                                               
      在黑土地上,有的不仅是悲壮,也有透着青春年华的欢笑。在得意的时候会笑,身处困境的时候也要会笑,那怕只能瞬间忘掉烦恼,但也值得一笑。那笑声中可能会有泪水,但我们笑了。

       别看老蔡那付模样,可是个文艺骨干,每次连里组织演出,他都要出节目,七一年,全团样板戏大会演,他还做过我们连《红灯记》剧组的琴师和指导。

       记得那年快八一了,利用政治学习的时间,老蔡要教唱自己作词作曲的新歌,(他认字不多,直接教唱)人到齐了,他声明自己先唱一遍,然后,大家跟他学唱。

       老蔡站在宿舍中间的地上,哈着腰,绷紧O型腿,两臂交叉放在胸前,双拳左右旋转,带着表情,带着山东腔,带着音乐人的骄傲,满怀深情的高歌一曲。至今,我还记得前两句词:路----是不平地,路---是不平地,(平调) 路不平----大家来--------修。(猛然提高八度半------太突然了!广大兵团战士受不了呀。),--------。就在他仰头向上拔高音时,那腰居然挻直了。笑,又是大笑,那唱姿、那腔调、那歌词,还有那从没直过的腰-------,有的人打着滚笑。有的人蹦着高笑。老天爷呀,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

      老蔡被这帮坏小子、疯丫头笑火了,气急败坏的大声宣布:今天学不会,唱不好,就不散会!这是态度问题!!

        大家只好强忍着笑,跟着他学唱。刚唱了一句:“路---是不平--------地----”,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后一个字,不是唱出来的,可以说是“喷”出来的,又是一阵无法形容的大笑,笑得人眼泪横飞,笑得人口吐白沫,站着的捂住了肚子,坐着的练起了地躺拳。(又都“抽”了)--------老蔡真是个“鬼蜮”。

       最后,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问题,决定不教唱了,那天晚上,可把我们笑坏了,下巴差点没脱了钩,从来没这么笑过。

      其实老蔡有时也拿别人开心。

       那年上山,(大兴安岭)他知道他的外号是谁起的了,也知道了他在床头上钉的那几块挡风的板子上,是谁用粉笔写的:“野兽凶猛,请勿投喂食物”几个大字后,一直伺机报复一下那个上海的知青。

       一天,趁其不备,在外面捡了一块冰,放在了上青的褥子下,屋子里的温度高,没多久就化了。从楞场上回来后,上青发现褥子湿了一大片,正掀起瞧看,不知是怎么回事。老蔡坐在对面的床铺上就等着他这个动作。机会来了,他立时大叫起来:瞧呀,看呀,有人尿炕啦!这么大了还尿炕,早知道尿炕,应该睡筛子呀,啊,哈哈哈哈!我老蔡当过兵,最会看地图了,找找阿里河在哪呀,啊,哈哈哈哈!可把他笑坏了,笑得脑袋快碰到了地面,这下出气了。

      上青明知是他干的,老蔡就是不承认。

       上青也照此办理,但老蔡提高了警惕,时时盯着他,褥子下放冰块,床单下放按钉,没有一次得逞。老蔡得意极了,气得上青一个劲的叫,要把老蔡一脚踢到鸭绿江那边去。   

       后来有人编了一条谜语,就为了逗老蔡,逢人就出题:大兴安岭没风,为什么哨响?--------你能猜出来吗?答案是:老蔡的嘴撒气漏风。(老蔡的板牙掉了一个,牙齿不严,说话有时出哨声。)日后,这条谜语,常让知青们在抬杠时,当号子唱。

       老蔡,爱唱京剧,二胡拉的也不错。可那年头,唱老段子可是大逆不道。

       第二次上山采伐,知青们发了点小财,因为那次上山规楞,是记件,有钱挣谁不干呀。下山的时候,许多人都买了一台当时来说是高档的半导体。不为听别的,听------“敌台”。当时用短波可以清晰地收到两个苏联台,一个叫作“莫斯科广播电台”,一个叫作:“和平与进步”。用知青的话说:“莫斯科”是攻击政府的,没人听。“和平与进步”是腐蚀人民的,偷偷听。因为它经常播放中国的老民歌和爱情歌曲,也播放老戏。

       老蔡发现了这个秘密,他没去打小报告,而是悄悄的找几个知青,带着半导体到他家去,免费供应茶水,毛磕(葵花子)。高兴了还会煮几个鹅蛋给你吃。为的是听段老戏。各有所图,知青当然愿意去。老蔡,诡异也。

       当知青跟着广播唱那些“黄色歌曲”时,老蔡就坐在一边发呆,可能他在想炮火连天的朝鲜战场,想他曾经的战友,想他的嘎斯六九、想他那孩子快握不住了的铅笔头,想他好几年都没换过一件新衣服。   

       他在想,什么时候能上台,自拉自唱,痛痛快快的来一出:长坂坡、空城计---------,中国的老百姓啊,听段老京剧都要偷偷摸摸。

       半导体传出了吱吱纽纽的二胡声,老段子登场,老蔡笑了。不管是老生、花脸、青衣、花旦他都跟着唱,应该说是表演:起范、正冠、捋髯、云手、水袖、兰花指----------别提有多投入了。尽管那嗓子、那身段还是让人觉得搞笑,可老蔡自我表演时挂在脸上的笑意,是出自内心的笑,是过瘾的笑。

        到了第二天,老蔡又摆出正正经经的样子,去当排长了。

       今天,想起当时的情景,我没有会意的笑,没有为他得到的那一点点满足而开心,当年知青和老职工们在精神生活上只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追求,却还要担着政治风险,说是笑谈实为难过呀。

       其实,说了老蔡这么多可笑的故事,并不是对他的贬低,他人不坏。别看知青常调侃他,那也是相互找乐。他从来不记恨谁,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知青跟他的关系处的也不错。他办事认真,就是想问题有些另类,论行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就因为如此,才出了很多笑话。都是那“史无前例”“闹景”闹的。

       09年回东北,也曾问起老蔡的事,他是我的老排长了。在知青都返城后,他也率领全家,浩浩荡荡的回山东老家了。

       希望回家的老蔡和知青一样:

       忘记烦恼,或许开开心心。
      放下沉重,或者高高兴兴。

       如果有机会,聚齐人马,咱们再开一次欢聚大会,为过去,为现在,为自己,为连队,为百姓,为那黑土地上永不消逝的歌声:路是不平的,路是不平的,路不平大家来修--------。作词、作曲:鬼域*老蔡,指挥:鬼域*老蔡,演唱者:全体知青。

          再一次响起:长时间的,暴风雨般的热烈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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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20:04: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18 20:05 编辑

                           十一 三千里路云和月

      踏着知青的路,唱着知青的歌,一路行来坎坎坷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要回过头来,看看我走过的路,望一望那个走在路上的我:磕磕绊绊,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但他挣扎着,东倒西歪的向前走着。



       自从连里失了一把火后,我又走上了去大兴安岭那条弯弯曲曲的路,行程是从北京开始的。


       十天过去了,我们这几个北京灾民,重新装备好过冬的衣被,又要回东北了,那是七二年十二月初的一个下午,站台上熙熙攘攘的,有很多都是结束假期后,要返回东北的知青,有几个是我们一个团的,还是一个车厢,但过去不认识。上车的时候也不讲个秩序有本事你就挤,上去的晚了,连个放行李的地方也没有。


       正在乱哄哄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很有礼貌的声音:“请大家让一让,让外宾先走,让外宾先走。”(看过电影《列宁在十月》你对这稍加修改的话不会陌生)我先是一楞:外宾也座硬座车?不由自主的往边上侧侧了身,并回头望去:一个身穿西服打着领带的人,(那个年代中国人哪还有敢穿西服的。)在一个高个子的扶持下,故意挻着个肚子,晃着大脑袋,得意洋洋的走向车门口。嘿!你小子不是-------


       当大家礼貌的闪开一条路时,一个在车下巡逻的铁警一把抓住了他:“你是哪国的外宾?!” 警察心里想的可能跟我一样。高个子满脸堆笑,弯下腰对铁警说:对不起,同志,他小名叫“外宾”。周围的人立时一阵哄堂大笑。原来,高个子的是我们连的嘎子,穿西服的是六连的小贵子。铁警放开手,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走了。我们的旅程,就从这哄笑中开始了。


       车开了,车厢里人并不太多,大家坐好后,天南地北的开聊,并赞叹嘎子这出戏玩的好,止不住又大笑了一场。惹得同车的人一个劲儿的回头看。我心说,看什么看,这帮坏小子凑在一块,热闹的事还在后面呢,有你们瞧的。


       聊够了,想起了别人托我们给连里带的三用机(收音、扩音、电唱一体机)装上电池,放好碟片,开始象模象样的欣赏样板戏,听着听着,坏水又来了:七十二转的碟用三十三转的放,三十三转的碟用七十二转的放,那是啥效果?


       李铁梅那纤细的嗓音变成了拖着长音瓮声瓮气的老太婆,威虎山上粗野的八大金钢,变成了尖声细气语速极快的娘儿们。笑的我们捶胸顿足,忘乎所以。


       很晚了,有些乘客已开始打嗑睡。想起了扩音功能还没试试,嘎子很绅士的把麦克插上,尽量做的像个懂行的技术人员,干狼手持话筒;一脸坏笑的操着一口山东话开始播音:各位旅客,生产建设兵团五师灾民探亲团开始播音啦,(掌声)南来北往的老少爷们,坐了一天的火车,一定很疲劳,毛主席说: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掌声)现在俺带领父老乡亲们做做广播体操,增强增强体质,让身子骨更扎实。(热烈的掌声)说罢,音乐响起,他站在座椅上,伸胳膊踢腿的一通乱划拉。又是一阵大笑,周围的乘客,想怒;怒不起来,因为他们也跟着笑了一路。想笑;笑不出来,折腾一天了,他们还哪闹哄呢------。


       夜深了,车厢里才没了动静,这帮坏小子东倒西歪的睡了。


       回到连队后,处处显得那么的清静,很少听到粗鲁的骂人声,年青力壮的爷们;有一半上山去阿里河林场了。那栋被烧得黑忽忽的宿舍,因为天冷要等到开春后才能翻修。我和干狼在仅剩的几间男生宿舍转了好几圈,也找不到能放行李的地方,每一间都挤的满满的,连地中间都搭起来了板床,连里说了,大火后,宿舍紧张,一时也解决不了,让自己想办法,如有熟悉的老职工,可以和他们商量暂时借住几天。, ---------我能跟谁熟?谁家的房子不紧张?哪家不是七八口子挤在一个大炕上。再说贫下中农一辈子就那么一个乐呵事,你去了算干啥的?这帮当官的都是怎么想的?嘎子站在办公室门口,他知道连长、指导员都在屋里坐着,故意扯着嗓子喊:女生宿舍还有地方,谁跟我去?


       也怪了,天寒地冻的,找个睡觉的地方都不易,可没人犯愁,什么事到了知青这儿,都满不在呼,都能找出乐子来。


       没办法,我和干狼又来到了曾经是宿舍的房框子前,找了一个救火时炕没有被踩塌的小房间,虽然没有顶,可四壁还完整,试着点了把火,炕还能烧。就这样,我们暂时安顿下来,把炕烧的热的不能再热了,(光板炕,连炕席都没有)放下一个人的褥子,另一个挂在窗口上挡风,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盖在了身上,也不脱衣服,带好皮帽子,两个人钻在一个被窝里睡了。


       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份的北大荒,我和干狼,两个北京知青,在没有房顶的房子里住了三天。


       回到连队第二天的晚饭,是最后一顿大锅饭,明天我们食堂要用饭票买饭了。我和干狼拿着垫肩,在食堂的大笸箩里,一人包了满满一垫肩馒头,扛着就走,炊事员拦着不让拿,说你们吃的了吗?我告诉他:如果你住在没有顶的房子里,你也能吃这么多。然后扬长而去。


       第四天,我们被发配阿里河以观后效去了。头天晚上,全连开了大会,当众宣读了从团政治部转来的检举信,检举了我们这伙人在列车上的几大罪状:一、攻击“再教育”的政策,对上山下乡不满。二、不尊重革命样板戏,拿英雄人物取乐。最让人气恼的是:半夜12点站在座椅上让全体乘客做广播体操,增强体质------------。肯定是我们团那几个不认识的知青告发的,真不够意思。


       现在想想,还得感谢我们队的领导,对我们几个灾后的难民网开一面,没给扣上一顶政治帽子,只是发配上山,劳动改造。上山挻好,不用住在露天的房框子里赏月亮数星星了。谢谢政府照顾,扛行李卷走人了。干狼没去,他的腿太细了,经不住百年老树的重压。


       一大早,连里用铁牛把我们三个人送到了双山车站,从拖车上跳下来,脚冻的都不会走路了,因为路不好走,老掉牙的拖拉机走了近三个小时。


       去阿里河的火车,要中午才到,那俩个哥们去双山装卸连找朋友,我留在候车室照看着行李。你说也邪了,人不走八字,老是碰上让人堵气的事。


       我坐在椅子上,正在无聊的四处张望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姑娘,一条红色的大拉毛搭在肩上,在满是黑棉袄,破大衣的车站里像一片飘过来的云,得体的中式上衣,虽罩着很厚的棉衣,可也能显出线条的美。脚下蹬着一双漂亮的皮靴,走路时发出的咔咔声引得许多人注目着她,红润的脸上五官端正,尤其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长长的睫毛透着笑意,让人看了着迷。


       哈哈!我认识她,也是北京的知青,是我在北京一个哥们的妹妹,在双山邮局工作。我起身迎着她走过去。这时,从人群中过来了四个小子,横在了她前面,嘻皮笑脸的说着什么,她退了两步,脸涨的通红,想转身走开,可那几个人又挡住了去路。我紧走几步,站到了他们中间,“你们要干什么,”她一看是我,小声说,“他们非要和我认识认识,算了,咱们走吧,别理他们。”


       “不行,拍婆子拍到我们姐们头上来了,我跟他没完!”


       “哝哪那,关哝啥事体?”听口音是南方的知青。


       “老子今天就是要管管。”我不管不顾的大声吼着。一个带老头帽的又说了句什么,没听懂,但知道不是好话,我立时火冒三丈,让他们到站外去,漂亮女孩用力拉着我,不让去,我甩开她的手,叫骂着向站外走。


       不是我在美女面前逞能,因为双山装卸连有我许多哥们,我知道在这打架吃不了亏。那几个小子,见我就一个人,也满不在乎的跟了出去。妈的,真是:“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


       先下手为强。刚出大门,我扭过身,回头就是一拳,狠狠的打在了一个人的脸上。四个人气恼的冲了过来,我后退了两步,打人的手没有抽回来,顺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挥舞着就扑了过去。四个人一见不好,撒腿就跑,我也不管不顾的拎着刀在后面追。正好我那两个兄弟和一帮装卸连的哥们来送我们,迎面把那几个小子和我都拦了下来,连唬带吓的骂了几句,让他们走了。哥几个也数落了我一顿,说我是:英雄救美救过了头,有你这么干的吗?打架也不分个地方。


       后来,干狼在春节时上山来玩儿,告诉我:你在双山车站打架、提着刀追人家,团里都知道了,保卫股要抓你呢,听说你上了山又没伤人才算了。以后,别再惹事了。唉,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从那把火后,脾气越来越坏了。


       天亮时,我们到了阿里河,正巧有列小火车去五场。那小火车看起来就像一个大玩具,想当年夹皮沟的李勇奇可能开的就是这玩艺儿。


       车厢里除了我们三个兄弟,还有一个团机关的年青人,开车前搬上来几筐梨,说是给团里采伐指挥部送的。那小子盛气凌人的样子,看着就有气,不就是在机关工作吗,有啥了不起的。所以,一直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透过车窗,我想好好欣赏欣赏冬日的大兴安岭,真正的北国风光。可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美,山上的积雪并不是很厚,只是干冷干冷的,名曰大兴安岭,可我没看到有什么高山,沿途也没有见到成材的高大的红松,都是黑桦、白桦和扬树,多少年的开采,我国的森林资源,那时已见匮乏,可当时还在没有节制的采伐。


       过了不大一会儿,团部的那小子好象睡着了。嘿,机会来了。我们三个立刻忙了起来,拉开手提袋,掀开了梨筐的盖子,哈!都是暖梨,能装多少装多少。到山上当见面礼送给弟兄们尝尝,在冰天雪地的大兴安岭能吃到不上冻的水果,可是天大的享受了。


       三个提包的空隙都填满了。这时,那小子听到了动静,醒了。“咳!哥们,差不多行了,那可是送给团首长的。”听这话就有气,真是个忠臣,领导在要拍,领导不在也要拍。刚想骂两句,保红踢了我一脚,当大哥的说话了,我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坐一边去了。


       山上的宿舍不知是学校的大教室,还是小礼堂。反正是够大的,好象是两个连的知青都住在里面,上下两层的大通铺,估计有七、八十人,共同生活在这儿。地中央是用半个汽油桶砌的大炉子,据说一天要烧一牛车木拌子。在房框子里受了三天罪,路上又挨了一天半的冻,可有了一个安身的处所。这人间毕竟还是有温暖的地方,给我的感觉是:暖和了,幸福了,可以睡个踏实的觉了。


       我们的排长外号叫“鬼域”,瘦的快没人形了。一天一块二毛五,要养活六口人,能不瘦吗。也怪了,他的日子过的也很苦,为什么对知青也那么无情,苛刻。刚进门就问我们:为什么晚到了半天?


       “不好意思,没赶上专列。”那时我们根本不把他放眼里,连里肯定来过电话,不然他不会这么横。


       他的铺位正对着大门,为了挡风,他在床头上钉了几块板条,弄得像个笼子。板子上有两行粉笔字,屋子里黑乎乎的,走到近前,才看清是:野兽凶猛,请勿投喂食物。几个大字。一看就知道是另一个活宝级的人物,上海的知青:陆三儿干的,幸亏“鬼域”识字不多,不然又要气疯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到楞场上去遛杠,(当时还没有正式干活,每天都在跟林场的工人学抬木头。)那时,五场的楞场上有六、七副杠,号子一个喊的比一个响,号头的词,一个比一个新,荤的、素的全上。闲暇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刻搓板,板材是扬木,雕刻上几何图案和花纹,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山上的伙食也要比连队好,起码不是顿顿菜汤,我现在还觉得山上的生活太有意思了。


       从北京到大兴安岭,一路上又经了不少的事情,那时我认为:是一场火,让我对这个世道产生了怨恨。现在我明白了,是当时那个社会对知青的不公正的评价,对知青的不平等待遇,(这种不公正的评价、不平等的待遇后来又延续了多年。)让这一代年青人产生了扭曲的心里。一个只有小学水平的年青人,不会对社会有成熟的思考,一个还没有形成完整思想意识的年青人,却经历了那样一场浩劫般的政治运动,体罚般的再教育,你能让他做出什么样的理智的行为呢。


        三千里路,八个春夏秋冬,长达十年的浩劫让我学会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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